中土长生观,哪怕与瀛洲南部相隔无尽遥远,在场仍然有许多修者听过其声。
夙元脸上露出阳光友善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份特殊木材制作的道贴,递给李唯一:“贫道没有恶意,只是想交个朋友。伤势痊愈,李道友可...
太岁地君立于石冢夫人头顶,白发如雪,随风翻卷,双瞳一金一赤,似有日月轮转之象。他低头俯视曲峤僧,嘴角微扬,却不言语。那股自其体内弥漫而出的仙气,愈发浓烈,竟与天地共鸣,引动山岳震颤,溪流倒悬。
“你便是太岁地君?”曲峤僧横剑当空,黄龙剑嗡鸣不止,仿佛感应到某种古老而恐怖的存在,竟生出退避之意。
“正是。”太岁地君轻启唇齿,声音不高,却如雷贯耳,直入众人识海,“我非为争渡而来,只为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闻人听海冷笑一声,强压掌心余痛,站稳身形,“血浮屠魔甲乃我闻人家族重宝,岂是你一句‘你的’便可夺走?”
“魔甲确非你所有。”太岁地君目光扫过八具银光闪烁的战甲,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那是我沉眠前,亲手封印之物。你们不过拾遗者罢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徐腾春眸光骤缩,低声对南宫十八道:“此人……怕不只是妖帝圣胎那么简单。”
南宫十八握紧玉竹法杖,沉声道:“他体内的李唯一兽血脉已觉醒四成以上,甚至可能触及五成??那已是半仙之资!若再让他得回魔甲,恐怕……”
话未尽,却被一阵轰然巨响打断。
七尊石冢夫人同时睁眼,阴气冲天,七道漆黑阵纹自地面升起,化作囚笼,欲将岁月古族十八人尽数困杀。然而太岁地君脚下一踏,整尊石像竟化作齑粉,他凌空而起,双掌虚按,一道金色符文自额间浮现,赫然是《长生经》残篇中的“归元印”!
“破!”
一声轻喝,七道阴风齐齐崩裂,阵纹寸断。
善先至脸色微变:“这是……长生经文的本源之力?他怎会掌握?”
“因为他本就是经文所化之人。”嫦玉清终于开口,站在崖边,目光深邃,“传说中,第一代李唯一,并非生于血肉,而是由《长生经》三千六百章凝聚灵性,借尸骸重生。而这太岁地君……极可能是那一缕残魂转世。”
众人闻言皆惊。
莫断风握刀的手微微发紧:“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真正的‘李唯一’?”
“不。”薛定冷声接道,“他是‘伪唯一’。真正的李唯一早已陨落在十万年前的仙劫之中。此人只是继承了部分意志与血脉,妄图以假乱真罢了。”
太岁地君闻言,只是淡笑:“真假又有何分别?只要力量足够,我便是真。”
说罢,他猛然抬手,隔空一抓。
八具血浮屠魔甲剧烈震颤,竟无视阵法禁制,纷纷脱离原主掌控,向他飞去!
“拦住他!”闻人听海怒吼,双手结印,欲召黑白界重现。
可就在这一刻,徐腾春动了。
雷光撕裂长空,他如一道紫电掠至太岁地君身侧,乾纲刀未出鞘,仅以刀意斩出三十六道雷弧,封锁四方退路。
“你想走,没那么容易。”徐腾春冷声道。
太岁地君却不惊不惧,反手一掌推出,掌心浮现出一枚旋转的“?字印记”,正是此前击碎闻人听海黑白界的那一招。
“轰??!”
雷弧炸裂,徐腾春被震退十余丈,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好强……”他抹去血迹,眼神却愈发炽热,“这才是真正的巅峰之战!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强!”
与此同时,曲峤僧已悄然绕至太岁地君身后,黄龙剑蓄势待发,剑尖凝聚一点赤芒,竟是将毕生修为压缩至极致的一击??“黄泉断命刺”!
“死!”
剑光如虹,瞬息即至。
可太岁地君仿佛早有所料,头也不回,背后忽然伸出一根白色肉须,柔软如丝,却精准缠住剑锋,轻轻一扯,整柄黄龙剑竟脱手飞出,落入远处山涧。
“你太慢了。”太岁地君淡淡道。
曲峤僧面色铁青,正欲再战,却被善先至伸手拦下。
“不必再试。”善先至合十低语,“此人已不在我们所能抗衡的层次。”
“那就认输?”曲峤僧咬牙。
“不。”善先至眸中金光闪动,“但我建议,启用‘菩提心印?燃魂术’。”
此言一出,连南宫十八都变了脸色:“那是燃烧寿元与神魂的禁忌之术,一旦施展,轻则折寿百年,重则当场陨落!”
“若不用它,今日谁还能制他?”善先至平静道,“况且……我本就活够了。”
话音未落,他已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眉心菩提金莲缓缓绽放,一朵金色火焰自心脏位置升腾而起,瞬间点燃全身经脉。
“你要做什么?!”薛定大惊。
“以我残躯,换他一瞬迟滞。”善先至微笑,“剩下的,交给你们。”
刹那间,一股浩瀚佛力席卷全场,金色光焰形成牢笼,将太岁地君困于其中。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由信念、愿力与生命共同铸就的“舍身明焰”。
太岁地君眉头微皱:“倒是有点意思。”
他抬手欲破,却发现这火焰竟能侵蚀他的仙气,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造成阻滞。
“就是现在!”莫断风厉喝,“所有人,合击!”
刹那间,乾纲刀、玉竹法杖、银面魔甲战士、乃至隐藏在暗处的郭拒,齐齐出手。十二位岁月古族强者联手布阵,引动天地元气,化作一道千丈雷霆巨柱,直劈太岁地君!
“轰隆隆??!!!”
整座众妙庵都在颤抖,山顶积雪尽数崩塌,岩层龟裂,云雾溃散。
而在那毁灭般的光芒中心,太岁地君终于露出凝重之色。
他双臂交叉于胸前,八具血浮屠魔甲环绕周身,自动组合成一副完整战铠,银光与黑气交织,竟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但??
他也被逼退三步。
“伤到了!”徐腾春狂喜,“他受伤了!”
的确,在那副魔铠肩部,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一丝猩红血液顺着缝隙渗出。
“人类……终究是蝼蚁。”太岁地君抹去血迹,眼神却不再温和,而是透出森然杀意,“但蝼蚁咬人,也会疼。”
他猛然抬头,双目金赤交映,口中诵出一段古老咒言:
“吾承长生之契,执元始之律,今以仙骨为引,唤??太岁临尘!”
霎时间,天穹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灰蒙蒙的光辉洒落,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审判之光。大地开始震动,群山发出哀鸣,就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如血浆。
“那是……元始法则的气息!”嫦玉清失声惊呼,“他竟敢引动天地本源之力!”
“快撤!”善先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他会毁掉整片山脉!”
可已经来不及了。
太岁地君悬浮半空,周身浮现出无数符文锁链,每一根都刻着古老的“?字印记”,它们从虚空垂落,缠绕在他身上,如同加冕的荆棘冠冕。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他居高临下,声音冷漠如冰,“交出夜天辰和处方叔,我饶你们不死。”
“做梦!”闻人听海怒吼,尽管双臂仍在颤抖,仍强行催动黑白界残余之力,“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是仙人转世不成?!”
“我不是仙人。”太岁地君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点灰光凝聚,“我是??裁决者。”
指尖轻点。
一道细不可察的光线射出,无声无息。
下一瞬,闻人听海胸口多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前后通透,心脏不翼而飞。
“呃……”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身体缓缓跪倒,最终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全场死寂。
连风都停了。
“下一个是谁?”太岁地君环视众人,语气平淡,却令人胆寒。
徐腾春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与不甘:“你……杀了闻人听海?他是长生榜前十的天骄啊!就这么……死了?”
“蝼蚁再多,也是蝼蚁。”太岁地君淡淡道,“若你们继续反抗,下一个就是你。”
“我不信!”薛定怒吼,“你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了你?!”
“你可以试试。”太岁地君依旧平静。
薛定咬牙,正要冲出,却被南宫十八一把拉住。
“别去!”她低声道,“他刚才那一击,用的是‘元始穿灭指’,传说中能洞穿一切防御,连仙人都避之不及。我们现在上去,只是送死。”
“那怎么办?任他宰割?”薛定红着眼睛。
“不。”南宫十八望向袖中天品界袋,“还有一个人……或许能对付他。”
她说的是夜天辰。
可就在此时,太岁地君忽然转身,望向众妙庵深处某处废墟。
“出来吧。”他冷冷道,“藏了这么久,也该见见光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瓦砾之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衣衫褴褛,面容苍白,双目紧闭,仿佛沉睡未醒。但他每走一步,脚下便盛开一朵金色莲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是他……”善先至喃喃,“夜天辰?”
“不对。”徐腾春眯起眼睛,“这不是夜天辰……这是……另一个人格?”
的确,此刻行走之人,虽容貌与夜天辰相同,气质却截然不同。他周身无半分杀气,反而透出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
他在距离太岁地君十丈处停下,终于睁开双眼。
眸中无瞳,唯有一片澄澈金光。
“太岁。”他开口,声音如钟磬齐鸣,“你逾矩了。”
太岁地君首次露出动容之色:“你……竟然苏醒了?”
“你在不该醒的时候醒了。”那人缓声道,“也在不该杀的人身上,留下了杀业。”
“我只为取回属于我的一切。”太岁地君冷道,“你不该干涉。”
“你错了。”那人摇头,“你从未拥有过那些东西。魔甲、经文、仙气……皆非你所有。你只是执念所化的一缕残影,妄图篡改命运。”
“放肆!”太岁地君怒喝,“我乃李唯一血脉继承者,怎会是残影?!”
“你确实是血脉继承者。”那人平静回应,“但你忘记了一件事??真正的李唯一,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选择了终结。而你,不过是那段终结之前,不愿死去的执念罢了。”
“胡言乱语!”太岁地君暴怒,挥手打出一道元始光束。
那人只是抬手,轻轻一弹。
光束消散,如同泡沫破灭。
“你打不过我。”他说,“因为你心中仍有犹豫。你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该存在。”
太岁地君呼吸急促,额头渗出冷汗:“闭嘴!我才是最强的!我才是唯一的真理!”
“那你为何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那人步步逼近,“因为你怕看到真相。”
终于,太岁地君踉跄后退,魔铠出现裂痕,白发寸断,双瞳中的金赤之色逐渐黯淡。
“不……不可能……我是无敌的……我是……”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开始崩解,化作点点灰光,随风飘散。
八具血浮屠魔甲坠落地面,叮当作响。
天地恢复寂静。
那人转身,看向众人,微微一笑:“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南宫十八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夜天辰。”他答,“也是……最后一位守经人。”
说完,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金光,钻入倒在地上的夜天辰体内。
片刻后,少年缓缓睁开眼,茫然四顾:“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无人回答。
众人望着这片狼藉的战场,心中唯有震撼与迷茫。
闻人听海死了,太岁地君消失了,善先至油尽灯枯,曲峤僧重伤濒死,八具魔甲散落一地……
而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徐腾春抬头望天,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裂痕,宛如天眼睁开,窥视人间。
“元始法则……松动了。”他喃喃道。
远处,一座古老石碑从地下缓缓升起,上面刻着七个大字:
**“长生尽头,唯我独存。”**
风吹过,卷起残雪,也卷走了这一战的所有痕迹。
但有些人知道??
这场争渡,不过是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