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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青慈

    嫦智将悬浮在车顶的古剑,收回手中,剑体震颤,传出嘹亮的剑鸣声,以通知魔国别的超然:“你没有邀请我同行,而且眼下,似乎嫦家更安全……一些……噗……”

    柳田晨手腕旋转,轻飘飘的抬臂。

    隔空一掌...

    天裂之痕横亘苍穹,如一道无法愈合的旧伤,将整片北冥云海割成两半。那道灰蒙蒙的光辉虽已消散,可空气中残留的元始法则余波仍在缓缓震荡,仿佛天地本身在喘息。众妙庵早已不复存在,唯余断壁残垣埋于雪中,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巨兽尸骸。

    夜天辰坐在一块倾倒的石碑上,双目失焦,指尖微微颤抖。他记得自己曾陷入无尽黑暗,听见无数低语在耳边回响??那是《长生经》三千六百章的残音,是十万年来所有“李唯一”转世者的执念哀嚎。而最后,一道金光降临,将他从深渊拉回。可那道金光……真的是他自己吗?

    南宫十八缓步走近,玉竹法杖轻点地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弦之上。“你还好吗?”她低声问。

    夜天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看着掌心浮现的一道金色纹路??那是一枚极小的莲花印记,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脉动。“我……好像死了很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又好像刚醒。”

    “你体内的‘守经人’已经沉睡。”嫦玉清从崖边走来,衣袂飘飞如雪,“但他留下了烙印。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单纯的夜家弃子,而是承载了长生意志的存在。”

    “长生意志?”夜天辰苦笑,“可我不想背负什么意志。我只想活着,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

    “可惜。”徐腾春站在废墟高处,乾纲刀斜插雪地,“这个世界,从来不会让你选择活成谁。”

    远处,郭拒悄然现身,肩头扛着昏迷的曲峤僧。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暗卫此刻面色凝重:“山外已有异动。三十六路探子回报,九幽门、玄牝宗、?蛇殿……几乎所有大宗皆已派出精锐,正朝此地疾行而来。他们感应到了元始法则的波动。”

    “呵。”薛定冷笑,眼中却满是疲惫,“闻人听海刚死,血浮屠魔甲散落,这些人就嗅着血腥来了?真是群豺狗!”

    “但他们不是最可怕的。”莫断风握紧断刃,目光扫过那八具静卧雪中的银甲,“真正麻烦的是??这些魔甲,已经开始共鸣了。”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转头。

    只见八具血浮屠魔甲虽散落各处,其表面银光却悄然流转,彼此呼应,竟隐隐形成一座残缺阵图。更诡异的是,每一副战甲胸口的符文都在跳动,如同拥有心跳。

    “这是……觉醒征兆?”南宫十八瞳孔微缩。

    “不。”嫦玉清神色肃然,“是召唤。有人正在用某种秘法牵引它们回归本源。”

    “谁?”徐腾春厉声问。

    “还能有谁?”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见善先至靠在断柱旁,唇角溢血,气息微弱如烛火摇曳。他抬手指向北方天际:“那个名字,你们不该忘记??**处方叔**。”

    空气骤然冻结。

    “他还没死?”薛定震惊,“当年那一战,他明明已被打入虚渊,神魂俱碎!”

    “所以他花了十年时间,借阴脉养魂,以万人怨念为食,重塑真身。”善先至闭目叹息,“而今,他就在百里之外,借助太岁地君引发的法则动荡,唤醒魔甲中的‘初代意志’。”

    “初代意志?”夜天辰皱眉。

    “你还不明白吗?”善先至睁开眼,直视他,“血浮屠魔甲,并非兵器,而是容器??用来封印第一代李唯一残魂的容器。而太岁地君,不过是那残魂分裂出的一缕执念。真正的核心……一直沉睡在处方叔体内。”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太岁地君来找我们,根本不是为了夺回魔甲。”南宫十八喃喃,“他是被‘它’引导来的。就像飞蛾扑火,只为唤醒更深沉的东西。”

    “没错。”善先至点头,“而今八甲共鸣,门户将开。一旦处方叔成功融合全部魔甲,他就不再是人,而是成为‘伪仙体’??承载元始法则碎片的活祭品。”

    “那我们必须毁掉魔甲!”徐腾春拔起乾纲刀,大步走向最近一具。

    “不行!”嫦玉清厉喝,“魔甲与长生经同源,若强行摧毁,反会引爆其中积蓄的仙力,方圆千里都将化作死域!”

    “那就只能抢在处方叔到来前,重新封印它们!”莫断风沉声道,“但需要至少三位通玄境强者联手布阵,且必须有《长生经》真文作为镇压媒介。”

    “经文只剩残篇。”薛定咬牙,“而且……大部分都在太岁地君手中,随他灰飞烟灭了。”

    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夜天辰身上。

    少年怔住:“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来吧?”

    “你是守经人。”嫦玉清注视着他,“哪怕只觉醒了一瞬,你也曾驾驭过完整的经义。只要你愿意,就能重写封印咒印。”

    “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夜天辰怒吼,“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个连家都没有的人!”

    “那你以为我们是谁?”徐腾春突然转身,盯着他,“我父亲死于长生榜争斗,母亲疯癫自焚;南宫十八十三岁就被族中长老剜去一目练功;曲峤僧的师父为护他而被万剑穿心!我们哪一个,不是被这个世界撕碎过?可我们还在站!”

    夜天辰怔然。

    风卷残雪,吹乱了他的黑发。

    良久,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莲花印记,轻声道:“如果我做了,会不会……也变成像太岁地君那样的怪物?”

    “你会。”嫦玉清坦然道,“每一次动用经文之力,你的神魂就会被侵蚀一分。终有一日,你也会迷失自我,沦为执念的傀儡。”

    “那为什么还要我做?”

    “因为总得有人去做。”善先至微笑,“就像我燃魂,不是为了胜利,只是为了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现在,轮到你了。”

    夜天辰闭上眼。

    记忆翻涌。

    他曾是个乞儿,在夜家长街上跪着讨饭,被人踢打辱骂;他曾躲在破庙角落,听着外面风雨交加,幻想有一天能变得强大;他曾发誓,若有一日掌握力量,绝不让任何人再践踏他的尊严。

    可如今,力量真的来了。

    却带着代价。

    他睁开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

    “告诉我,怎么开始。”

    ***

    北方荒原,风沙蔽日。

    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矗立于干涸河床之上,八根铁链贯穿中央一具漆黑棺椁,每根链条上都刻满逆转生死的咒文。棺中之人面容枯槁,皮肤近乎透明,隐约可见体内流淌着墨色血液。

    正是**处方叔**。

    他缓缓睁眼,瞳孔如深渊漩涡,左眼刻“?”,右眼刻“?”,正是《长生经》开篇双印。

    “孩子们。”他开口,声音像是千万人齐诵,“你们吵醒我了。”

    话音未落,远方八具魔甲同时震颤,一道道银光冲天而起,化作光柱直贯云霄。紧接着,大地龟裂,无数黑色根须自地下蔓延而出,如活物般爬向魔甲,试图将其拖入地底。

    “他在抽取魔甲中的力量!”郭拒疾呼,“再这样下去,不到两个时辰,他就能完成融合!”

    “没时间了!”莫断风咬牙,“布阵!以我们十二人为基,引动天地元气为引,助夜天辰书写封印!”

    十二位岁月古族强者迅速列位,各自结印,体内灵力奔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符网。南宫十八持玉竹法杖立于正南,徐腾春执乾纲刀镇守西北,薛定与郭拒分列左右护法,嫦玉清凌空盘坐,双手托起一枚晶莹玉简??那是仅存的《长生经》残页。

    夜天辰立于阵心,双膝跪地,十指张开按于雪面。

    “开始吧。”善先至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记住,封印的关键,在于‘归元’二字。你要用自身的神魂为笔,以经义为墨,写下能让万物回归本源的真言。”

    夜天辰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

    刹那间,识海翻腾。

    无数经文碎片浮现眼前,字字如刀,句句泣血。他看见十万年前的第一代李唯一,站在昆仑绝顶,亲手焚毁经书,含笑赴死;他看见历代继承者如何被力量吞噬,最终化作疯魔;他也看见自己??未来的自己,身穿血浮屠魔甲,手持黄龙剑,屠尽天下不服者。

    “这就是我的命运?”他在心中嘶吼。

    “不。”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命运可以改写。”

    是那个金瞳之人,守经人。

    “我不是要取代你,而是提醒你??真正的长生,不在力量,而在放下。”

    “放下?”

    “对力量的执念,对复仇的渴望,对存在的恐惧。唯有彻底放下,才能写出真正的‘归元印’。”

    夜天辰流泪。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温,想起街头那只陪他三年的老狗,想起第一次拿到刀时的喜悦……那些不属于“强者”的记忆,此刻却最清晰。

    他笑了。

    然后,十指猛然下压。

    “嗡??!”

    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开来,天地骤然失声。

    雪停了,风止了,连远处处方叔的咒语都中断了一瞬。

    众人只见夜天辰背后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金色虚影??那是盘膝而坐的佛陀形态,双手结印,头顶悬着一本燃烧的经书。

    他口中吟诵: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今以吾心,代天执律,

    >归元返本,敕令封禁!”

    每吐一字,空中便凝聚出一道金符,共三十六道,环绕八具魔甲缓缓旋转。符文中蕴含的并非压制之力,而是**净化之意**。

    魔甲剧烈震颤,发出凄厉尖啸,仿佛其中有万千冤魂在哭喊。银光与黑气疯狂交织,想要挣脱束缚。

    “他在阻止我!”处方叔怒吼,猛然坐起,双臂撕裂棺椁,踏步而出。他全身缠绕黑藤,每走一步,大地便腐化一寸,“夜天辰!你以为你能封印历史的重量?!”

    “我不封印历史。”夜天辰抬头,金瞳再现,“我只终结错误的循环。”

    “轰!!!”

    最后一道金符落下,八具魔甲齐齐爆发出刺目强光,随即光芒内敛,银色褪去,变为黯淡青铜之色,静静躺于雪中,再无半分威势。

    处方叔仰天长啸:“不可能!我耗费百年布局,岂能毁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之手!”

    他狂奔而来,速度快若鬼魅,手中凝聚一团混沌黑球,正是元始法则碎片所化的“湮灭之种”。

    “既然你不肯臣服,那就一起毁灭吧!”

    “拦住他!”徐腾春怒吼,挥刀迎上。

    “不必。”夜天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对方。

    两人相距十步时,处方叔忽然停下。

    因为他看见,夜天辰眼中已无愤怒,无恐惧,唯有一片澄明。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吗?”夜天辰轻声说,“因为你和太岁地君一样,都是被困在过去的人。而我……已经放下了。”

    话音落,他抬手,掌心莲花印记绽放,一道纯粹金光射出,不带丝毫杀意,却让处方叔浑身剧颤。

    “啊??!!!”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黑藤枯萎,血肉脱落,最终化作一堆灰烬,随风而去。

    唯有一枚漆黑玉佩留在原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若有一日重见天日,必令万界匍匐。”**

    夜天辰拾起玉佩,看了许久,然后轻轻放入怀中。

    “他还留了后手。”嫦玉清低语。

    “我知道。”夜天辰点头,“但我不会追杀过去。有些仇恨,必须留给时间去化解。”

    天空裂痕渐渐闭合,仿佛从未出现。

    众人沉默伫立,望着这片埋葬了太多秘密的土地。

    良久,徐腾春拍了拍夜天辰的肩:“接下来去哪儿?”

    少年望向南方,那里有座名为“云梦泽”的古城,传说中藏着《长生经》最后一卷。

    “回家。”他说。

    “我没有家了。”

    “所以我去找一个。”

    风吹过,卷起残雪,也卷走了这一代人的悲欢。

    但有些人知道??

    真正的长生之路,才刚刚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