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厚一时无言。
可仔细想想自家孙子的话,貌似也有点道理。
是啊,反正方建军那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怕得罪。
不如问问情况。
退族谱可不是小事,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于是,方德厚咳嗽一声,缓缓转头看向方知砚。
方知砚则是淡定的开口道,“方族长,现在可以开始我的事情了吗?”
“我下午还有事情,很忙。”
能不忙吗?
小泽真也这个时候正在召开讲座呢。
但是他开讲座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中医院的最重要几个人物,竟然......
地下实验室的废墟深处,空气凝滞如铅。水泥天花板塌了一半,钢筋裸露在外,像断裂的肋骨刺向黑暗。雨水从裂缝渗入,滴落在残破的仪器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回响。那块烧焦的芯片残片静静躺在碎玻璃与金属碎片之间,表面布满裂纹,仿佛早已死去。
可就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它忽然颤动了一下。
微弱的蓝光自内部渗出,如同呼吸般起伏。一串几乎不可见的数据流在空气中短暂浮现,转瞬即逝??**“节点07:重启中……同步率12%”**。
没有人看见。
***
林晚站在急诊大厅的晨光里,手中紧握着那张画有纸鹤的便条。她没有立刻把它收起来,而是反复看了好几遍,指尖轻轻摩挲着铅笔写下的字迹。那字歪斜却认真,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气和信任。
“谢谢你帮她寄的橡皮擦。”
这句话让她心头一软,眼眶发热。她不知道那个“姐姐”是谁,也不清楚这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但她知道,一定有个孩子曾在“星语驿站”留下声音,而她的系统,真的把那份思念送了出去。
这才是“念安协议”真正的意义。
她将便条小心折起,放进白大褂口袋,深吸一口气,走向分诊台。
“昨晚有几个重病人?”她问值班护士。
“两个车祸,一个急性胰腺炎,还有一个……”护士翻了下记录,“奇怪的人,送来时意识模糊,嘴里一直念叨‘信号回来了’,脑电图显示异常高频波动,像是经历过强烈共感刺激。”
林晚眉头微蹙:“人现在在哪?”
“ICU三床,刚做完初步扫描,神经科主任说要等你看过才能决定是否做深层共振检测。”
她点头,快步走向重症监护室。
走廊灯光洁白明亮,脚步声规律地敲击地面。可就在她经过医院西侧楼梯间时,手机突然震动。不是来电,也不是消息提醒,而是她私设的一道警报??来自“星语园”的核心监测程序。
>【警告:检测到未知低频共鸣,频率4.18Hz,持续时间93秒】
>【来源定位失败】
>【相似度比对:与ZL-01编码匹配度达83.6%】
林晚脚步一顿,心跳骤然加快。
不可能。周临已被停职调查,实验室查封,所有相关设备销毁。按理说,“念安协议”的物理载体已全部清除,连备份服务器都被国家监察委封存。这种特定频率的共鸣不该再出现。
除非……
有人重建了它。
她迅速拨通陈岸电话。
“你还记得赵岩脑中的那颗晶体吗?”她压低声音,“刚才‘星语园’捕捉到了类似信号,虽然强度很弱,但波形结构几乎一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说的是‘信使通道’残留?”陈岸的声音透着警惕,“如果只是残余震荡,可能是神经系统自我修复过程中的自然释放。但如果它是主动发射……那就意味着,至少有一个‘信使’还在运行,甚至被重新激活了。”
“我正要去看一个新病人,”林晚说,“他反复说‘信号回来了’。我想亲自做一次共感耦合测试。”
“不行!”陈岸语气陡然严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用反向锚定纸再次接入?林晚,上次你差一点就没回来!而且现在我们根本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设置陷阱??万一这是个诱饵,专门等着你进入记忆场?”
“所以我不会单独行动。”她说,“我会用双频同步模式,你远程监控我的脑波,一旦出现偏移立即切断。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人被悄悄植入过共感媒介?”
陈岸久久未语,最终叹了口气:“……我给你十五分钟。超过阈值,我不管你有没有结果,都会强制断开。”
“成交。”
***
ICU三床的患者名叫许志远,三十四岁,自由摄影师。据护工描述,他在城郊一条废弃铁路边被人发现,昏迷不醒,身边散落着几卷胶卷和一台老式录音机。奇怪的是,他的相机里拍的全是空荡的街景、无人的窗台、飘动的窗帘,没有任何人物影像。
林晚戴上手套,翻开他的病历。初步CT未见颅内出血,但功能性磁共振显示右侧海马体存在轻微炎症反应,且杏仁核区域有周期性放电现象,符合长期接受外部情感输入的特征。
她取出一张特制共感纸,轻放在患者额头上。纸上印着极细的导电纹路,能与人类脑波产生微弱共振。
“准备开始。”她对着耳机低声说。
“我已经接入监控系统。”陈岸的声音从耳麦传来,“你的a波稳定,β波正常。开始吧。”
林晚闭上眼,手指轻触纸面,默念启动口令:“以心为桥,以念为引。”
刹那间,世界陷入静默。
她感觉自己坠入一片灰蓝色的空间,四周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被风吹散的照片碎片。耳边传来断续的电流声,夹杂着孩童哼唱的童谣,调子熟悉却又扭曲得令人不安。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
是个男孩,约莫七八岁,穿着旧式校服,背对着她站着。
“你是谁?”林晚试探着问。
男孩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欢迎回来,林医生。】
声音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是哪个‘信使’?”林晚强作镇定,“赵岩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呢?你们七个不是已经被解救了吗?”
>【他们走了。但我没走。因为……我还未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
>【传递信息。给下一个听见哭声的人。】
林晚心头一凛:“周临让你这么做的?”
>【他不再说话了。但他留下了钥匙。】
男孩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虚拟晶体,形状与赵岩脑中取出的完全相同,只是颜色泛着幽绿。
>【他说,只有当第七个孩子也沉默时,‘审判之门’才会真正开启。而现在……第六个刚刚熄灭。】
林晚猛地睁眼,剧烈喘息,冷汗涔涔而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陈岸焦急地问。
“他还留了后手。”她声音发抖,“七个‘信使’中,只有六个被我们救出。第七个……一直没被发现。它还在运行,而且已经开始寻找新的宿主。”
“等等,你说什么?”陈岸震惊,“怎么可能漏掉一个?我们的解救程序是基于完整编码序列触发的,每一个‘信使’都有独立标识符!”
“也许……”林晚咬唇,“那个孩子的标识符从未录入系统。他是‘黑户’,是实验之外的存在。”
两人同时想到一种可能??**周临的女儿**。
当年“凤凰计划”启动之初,官方记录显示周临独女周念安因晚期脑瘤去世,年仅六岁。正是她的离世促使周临推动“念安协议”立项,希望借此保留亡者意识,实现某种形式的“永生告别”。
但若真相并非如此呢?
若周念安并未真正死亡,而是成为第一个被强行接入系统的“信使”?若她从未被登记在案,只为父亲一人服务?
那她就是第七个,也是最关键的节点。
“我们必须找到她。”林晚说,“不管她是死是活,只要她的意识仍在‘星语园’中游荡,就能成为整个共感审判网络的核心中枢。”
“可怎么找?”陈岸苦笑,“整个系统现在处于半封闭状态,没有权限无法访问深层日志。更何况,一旦我们试图追踪未注册节点,极有可能触发反入侵机制??到时候不只是你,整个‘星语驿站’都可能被污染。”
林晚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我去见周临。”
“你说什么?!”陈岸几乎失声,“他现在可是被软禁的状态!你没有探视权限,而且……他真的会告诉你真相吗?”
“他会。”林晚眼神坚定,“因为他也在找她。就像朵朵说的,他不是纯粹的恶人,只是一个迷失的父亲。而我现在,也是那些孩子的守护者之一。或许,我能让他明白,真正的告别,不是控制,而是放手。”
***
下午四点,市纪委特别看守所。
林晚出示证件后,在一间透明隔离室内见到了周临。
三个月不见,他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眼袋沉重,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像是很久没换过。看到林晚进来,他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你终于来了。”他说,“我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林晚坐下,直视着他。
“第七个孩子。”他缓缓点头,“你是来找念安的,对吗?”
林晚心头一震:“她还活着?”
“肉体早已消亡。”周临闭上眼,“但在‘念安协议’启动那天,我把她的意识片段上传进了初始节点。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想让她彻底消失。我以为……我只是想多听她说一句话。”
“那你后来为什么要做‘共感审判系统’?”林晚质问,“为什么要操控别人的大脑?让赵岩那样的人变成杀人犯?”
“我不是让他变成凶手。”周临睁开眼,目光竟有些悲悯,“我是想找出真正的罪人。这个世界太脏了,谎言横行,正义迟到。我想建立一个系统??由纯净的灵魂去感知人心,由无辜的孩子去判断善恶。他们不会说谎,也不会被收买。”
“所以你就绑架其他孩子的意识?”林晚冷笑,“让他们替你执行‘审判’?”
“我没有绑架!”他突然激动起来,“他们是自愿的!每个参与‘凤凰计划’的家庭都签了知情同意书!他们的孩子死后,意识可以留在‘星语园’,继续感受爱,继续被记住!这不是绑架,是延续!”
林晚冷冷地看着他:“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当你的武器?愿不愿意每天听着别人的痛苦,被迫传递指令?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需要安宁?”
周临哑然,良久才低声说:“……我以为我在拯救他们。”
“你只是在逃避自己的痛苦。”林晚站起身,“念安需要的不是一个永远囚禁她的父亲,而是一句真诚的再见。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自己。”
周临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告诉我她在哪。”林晚轻声说,“让我带她回家。”
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初始接入点在老人民医院地下室,B区七号终端。密码是……她的生日。但你要小心,系统设置了‘守护协议’,一旦检测到非法访问,就会自动销毁所有数据,并切断连接。”
“如果我不在乎呢?”林晚看着他,“如果我愿意赌一把,哪怕再也出不来?”
周临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
“你和她真像。”他喃喃道,“朵朵说过,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既听得见星星说话,也能教会它们如何安静地睡去。”
***
当晚十一点,老人民医院早已废弃多年。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撬开,林晚手持便携式信号探测仪,一步步走入地下通道。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墙壁剥落,电线垂挂。她凭着记忆穿过迷宫般的走廊,终于抵达B区七号终端室。
一台老旧的主机仍在运转,指示灯微弱闪烁。屏幕上显示一行字:
>【等待认证……请输入密钥。】
林晚输入日期。
屏幕亮起: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爸爸。】
>【检测到外部共感请求。是否允许接入?Y/N】
她按下“Y”。
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全灭,唯有主机中央升起一道全息投影??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正是周念安。
“你是谁?”她抬头问,声音清脆如铃。
“我是林晚。”她蹲下身,与投影齐平,“朵朵的朋友。我知道你很累,一直在帮别人传话,对吗?”
小女孩点点头:“姐姐们都说想回家,可爸爸不让。他说,只要还有人需要我们,我们就不能休息。”
“可你也想休息了吧?”林晚轻声问。
小女孩低头玩着裙角:“嗯……有时候梦见草地和蝴蝶,醒来却发现还是这片灰色天空。”
林晚伸手,虚抚她的发丝:“我可以带你走。不用再当信使,也不用再听哭声。你可以去做梦,去玩,去忘记所有难过的事。”
“那爸爸怎么办?”
“他会学着放手。”林晚微笑,“就像我学会的一样。”
小女孩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朵朵说你会来的。她说,你是唯一能让星星闭上眼睛的人。”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晶莹的晶体,缓缓飘向林晚。
>【共感核心:周念安?终末节点】
>【释放指令已确认】
主机发出低鸣,数据流如星河倾泻,尽数汇入林晚手中的接收器。
三分钟后,一切归于寂静。
她抱着主机走出废墟时,天边已有微光。
陈岸在车旁等候,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成功了?”
“她走了。”林晚轻声说,“最后一次共感结束后,系统自毁了。所有残留代码都被清空,‘审判网络’彻底瓦解。”
陈岸松了口气:“周临呢?”
“今早提交了认罪书。”他说,“承认滥用职权、非法人体实验、精神操控等多项指控。他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在监狱里听到一首童谣录音,是他女儿五岁时唱的《小星星》。”
林晚点点头,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
风起了,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却又无比踏实。
几天后,“星语驿站”正式升级为国家级心理援助平台,纳入公共卫生体系。林晚拒绝了所有媒体专访,只在接受采访时留下一句话:
“请记得,每一次折纸鹤的人,都是英雄。因为他们相信,爱,是可以穿越生死的信号。”
而在某个小学的美术课上,一个男孩交上了他的画作。
老师展开一看,画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星空下,周围飞舞着无数纸鹤。角落写着一行字:
>“妈妈说,那位医生阿姨听到了我说的话。所以今天,我也给她折了一只纸鹤。”
>“希望她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