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军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报警?
“难道报了警,就不用还了?”
周长林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方德厚也是一脸无语。
有这赖皮劲儿,你怎么不用在那些讨债的人身上,全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了,真是不要脸啊!
他摇了摇头,打断方建军的话。
“报警这是后话。”
“总之,你的债,知砚是肯定不会帮你还的。”
“这第一个问题解决,现在来解决第二个问题。”
“你造谣姜许的事情,又怎么说?”
方建军呸了一声,一脸不服......
暴雨倾盆而下的深夜,急诊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撞开。两名保安架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女子冲进来,她双目失神,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们还在等我……第七频道没断……我没有逃……”她的手腕上缠着层层纱布,鲜血已经渗出,在雨水中晕成淡红。
林晚立刻迎上前,认出了那张脸??是三个月前曾在“星语驿站”留言的一位匿名用户,ID叫“夜航船”。她在平台上发布过十几段语音日记,讲述自己如何在弟弟失踪后患上解离性障碍,常常梦见他在一片漆黑的隧道里呼救。最后一次登录是在六天前,留下一句话:**“如果我消失了,请替我去听一听那个频率。”**
“快!送抢救室!”林晚一边指挥护士准备监护设备,一边迅速检查女子的生命体征。血压偏低,脉搏紊乱,脑电图显示异常高频波动,像是某种持续的精神干扰源仍在作用。
陈岸几乎是踩着雷声冲进医院的,手里抱着便携式共感监测仪。“她接入过非授权终端!”他声音发紧,“‘星语驿站’后台刚触发三级警报??有人用伪装身份尝试调取‘守望者’档案库的访问密钥,IP跳转了十七个节点,最后消失在城南废弃电信塔群。”
林晚心头一沉。那是“凤凰计划”早期用于信号中继的秘密基站之一,早已列入封禁名单。可如今,竟有人重新激活了它。
“她是被引导过去的。”林晚低声说,“不是入侵,是召唤。”
女子在半昏迷状态下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某处,嘴唇微动:“小星……你说过会回来接我的……我不是失败品……我也能当信使……”
林晚和陈岸对视一眼,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难道……还有第九个?
***
三天后,心理干预中心。
女子苏醒后的状态极不稳定,记忆呈现碎片化断裂。经过七轮深度访谈与三次药物辅助回忆,团队终于拼凑出部分真相:她名叫许知遥,原为市立大学神经工程系研究生,曾参与周临主导的一项边缘课题??“跨意识情绪传导模型”的数据标注工作。那是“凤凰计划”的外围项目,名义上属于学术合作,实则暗中筛选具备高共感能力的个体作为潜在信使候选人。
“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许知遥蜷缩在沙发上,声音颤抖,“导师只说这是为了帮助抑郁症患者建立情感连接通道。直到有一天,我在实验日志里发现一段加密记录……上面写着‘候选者编号09-EX,适配度87%,建议植入晶体’。”
她停顿片刻,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第二天,我就被清除了记忆,送进了精神科观察病房。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年后。弟弟……就是在那时候走丢的。”
林晚缓缓翻开手中的资料夹。警方档案显示,许知遥的弟弟许明远,十三岁,患有轻度自闭症,擅长绘画。失踪当日,他背着画板去了城郊湿地公园写生,监控拍到他最后出现在一座废弃观鸟塔附近,手中拿着一台老旧收音机。
“收音机?”林晚皱眉。
“对。”许知遥苦笑,“那是我爸留下的东西。他说抗战时期地下党就是靠短波电台传递情报的。明远从小就迷这个,总说自己能收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小星临终前说的那句:“信号……还在……第七频道……”
第七频道,并非官方广播频段,而是“凤凰计划”内部设定的记忆锚点频率,专用于低功耗长距离共感传输。理论上,只要有一个未注销的信使晶体存在,哪怕主机关闭,也能以极微弱的波形持续发射求救信号。
而许明远,很可能就是那个接收者。
***
四十八小时后,林晚带着探测装置站在了湿地公园的泥泞小径上。
陈岸通过耳机远程指导:“根据许知遥提供的坐标,加上卫星热感成像分析,这座观鸟塔确实有异常能量残留。虽然极其微弱,但周期性出现,每晚零点准时持续三分钟,恰好对应‘星语驿站’自动巡检的时间窗口。”
“他在试图联系我们。”林晚喃喃道。
塔梯腐朽不堪,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顶层积满灰尘,角落里堆着几幅未完成的画作??全是星空,但星星的位置错乱无序,仿佛被人强行扭曲。其中一幅中央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里嵌着一枚小小的晶体,正向外辐射出无数细线,连向远方的山峦、河流、城市灯火。
林晚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画面背面。那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姐姐,我听见小星哭了。他说好冷,没人回答他。我能画出来,但我够不着。”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
就在这时,探测仪忽然剧烈震动,屏幕跳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活性信使信号!强度:0.3%】
>【来源:地下深层结构(疑似防空洞)】
>【内容类型:图像片段+情绪残流】
林晚立即联系市政部门调阅地质图纸,确认此处确有一条上世纪修建的战备通道,通向旧城区地下管网系统。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条线路的终点,竟是已被查封的原“凤凰计划”B区数据中心。
“这不是巧合。”陈岸在电话那头声音凝重,“许明远不是偶然接触到信号的。他是被选中的??就像当年的赵岩一样。”
“问题是,谁在选择?”林晚问。
沉默良久,陈岸才开口:“也许……是我们以为已经结束的东西。”
***
当晚,林晚决定亲自下洞。
她没有使用全息共感系统,而是携带了一台改良版单向接收器??由“星语驿站”技术团队秘密研发,可在不暴露自身坐标的前提下捕捉并解析微弱信使信号。为防万一,她在手臂上绑了生命体征追踪带,每隔十分钟自动上传一次数据。
通道幽深潮湿,墙壁上布满霉斑与涂鸦。有些是孩童笔迹,写着“救救我”“我不想睡了”,更多则是重复的数字序列:7-7-7……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冷。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门缝间透出faint的蓝光,如同呼吸般忽明忽暗。
林晚用工具撬开门锁,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窒息。
房间不大,四壁贴满了手绘星图,每一颗星星都被红线串联,构成一张庞大复杂的网络。中央摆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天线连接着一堆自制电路板,正不断发出断续的“滴答”声。而在收音机旁,静静躺着一副儿童骨架,怀里紧紧抱着一块泛黄的画纸。
林晚屏住呼吸走近。
画纸上是一幅笑脸,歪歪扭扭写着:“今天,我教会了一个新朋友折纸鹤。他说,这样就能飞到天上去了。”
泪水无声滑落。
她轻轻抬起孩子的手骨,取出那张画纸。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
>“我是第十个。爸爸说,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故事就不会结束。”
>“请把我的声音带给小星。告诉他,我不怕黑了。”
林晚跪倒在地,将画纸贴在胸口,低声哽咽:“你不是第十个……你是第一个真正懂得什么是‘信使’的人。”
就在此刻,接收器突然响起柔和的提示音:
>【成功捕获完整记忆片段】
>【生成共感影像:是否播放?】
她抹去眼泪,点头确认。
光影浮现。
画面中,许明远坐在灯下,认真地折着纸鹤。他的耳边戴着一副改装过的耳机,脸上带着专注的笑容。画外音是他稚嫩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看不见我,但我能看见你们。小星说过,只要我把愿望放进纸鹤里,它们就会变成星星,照亮别人的路。”
>“我已经折了三百二十七只了。妈妈说,等集齐一千只,就可以许愿让所有迷路的孩子回家。”
>“今天我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一个阿姨写的,她说她梦见儿子在隧道里走啊走,找不到出口。我把纸鹤放进收音机里,调到第七频道,唱了一首《小星星》给他听。”
>“希望他能听见。”
影像戛然而止。
林晚久久无法起身。
原来,在所有人以为“凤凰计划”终结之时,这个孤独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延续了它的初衷??不是操控,不是审判,而是倾听与回应。他利用捡来的电子零件,搭建起一座简陋却坚韧的情感桥梁,将那些散落在世界角落的悲伤,一一收集、转化、回传。
他不是信使,他是守护者。
***
回到医院已是凌晨。
林晚将许明远的遗物交由法医进行DNA比对,并申请为其举行正式安葬仪式。同时,她向“星语驿站”管理委员会提交了一份紧急提案:设立“明远基金”,专项资助具有共感能力的特殊青少年接受正规心理辅导与教育支持,杜绝任何形式的强制开发。
陈岸看着她熬红的双眼,忍不住问:“你不恨吗?周临毁掉了那么多孩子的人生。”
“恨过。”林晚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罪恶从来不是技术本身,而是人心的盲区。周临失去了女儿,就想抓住全世界的痛苦来填补空洞;而许明远失去了家人,却选择用同样的能力去温暖他人。”
她顿了顿,轻声道:“区别在于,一个想掌控生死,一个只想被人听见。”
几天后,“星语驿站”首页更新了一则公告:
>**【特别纪念】**
>自即日起,平台新增“明远信箱”功能。
>所有标注为“高风险沉默案例”的求助信息,将优先推送至专业团队,并开放公众协作机制。
>每完成一次成功干预,系统将自动生成一只虚拟纸鹤,飞向星空深处。
>我们相信,每一个愿意倾听的灵魂,都是人间未灭的星光。
上线首日,第一只纸鹤诞生??来自云南山区的一位留守儿童,他在录音中说:“老师说我妈妈不要我了。但昨天晚上,我梦见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蓝色的纸鹤。”
***
又一个月过去。
清明前夕,林晚再次来到墓园。
她在周念安碑前放下新的白菊,旁边多了一块小小的副碑,上面刻着:
>**许明远之念**
>**生于2010年1月15日,卒于2016年秋**
>**他曾折纸成星,照亮长夜**
风起,纸鹤铃铛叮当作响。
忽然,她感觉口袋微微发热。掏出共感纸一看,原本空白的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字:
>“林医生,我是许知遥。我弟弟今天‘回家’了。他说谢谢你找到他。”
>“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第七频道安静了。小星和明远一起坐在草地上,放飞了好多好多纸鹤。他们说,现在轮到我们来听了。”
林晚怔住,随即微笑。
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崭新的共感纸,提笔写下:
>“好的。我会继续听。”
>“而且,我会教会更多人一起听。”
折成纸鹤,轻轻放在两座碑之间。
远处,夕阳熔金,洒满山岗。
一辆救护车鸣笛驶过,载着一名突发心梗的老年患者奔向急诊室。林晚站起身,整理白大褂,转身走向医院大门。
走廊尽头,值班护士递来一份新病人登记表。
她低头扫了一眼姓名栏,忽然愣住。
上面写着三个字:
>**赵岩**
林晚的手指微微颤抖。
照片上的少年已褪去昔日阴郁,眼神清澈,嘴角带着一丝羞涩的笑。诊断记录显示:因协助警方破获一起网络诈骗案受伤,需短期住院观察。
她深吸一口气,朝病房走去。
推开门那一刻,赵岩正靠在床上画画。听见声响抬头,见到她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熟悉的、带着感激的笑容。
“是你啊。”他说,“上次你说,只要我还愿意折纸鹤,就永远欢迎我回来。”
林晚点点头,眼中有泪光闪动。
“这次,你想说什么?”她轻声问。
赵岩举起画本。上面是一幅全新的星图,中央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节点,而是一座由无数纸鹤组成的桥,横跨深渊,连接两岸灯火。
“我想试试看,”他说,“能不能做个传话的人。”
林晚笑了。
她坐到床边,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共感纸,递给他一张。
“那我们一起。”她说,“这一次,不为拯救谁,也不为弥补遗憾。”
“只为??”
“听见星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