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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游乐场

    因为今天穿着漂亮小短裙的缘故,温知夏今天就不跨坐自行车了。

    将带着的小包包递过去给陈拾安帮忙背着,她踮起脚来,侧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去,一双手臂环到陈拾安身前,一把搂紧他的腰。

    “坐好了没。...

    夜色又一次漫过窗台,像一层无声的潮水。林小凡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风雪中的孩子,他们围成一圈,手拉着手,却始终走不出那片白茫茫的山坳。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直到一缕晨光刺破窗帘缝隙,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才缓缓睁眼,仿佛从深海浮出水面。

    床头柜上的药瓶整齐排列,中药味在空气中淡淡弥漫。阿亮靠在椅子里打盹,手里还攥着那份《听见》的手稿。林小凡轻轻动了动身子,发出细微的响声,阿亮立刻惊醒,揉了揉眼睛。

    “您醒了?”他声音沙哑,“医生查房过了,说您昨晚耗神太重,心跳一度不稳,建议暂停一切工作。”

    林小凡笑了笑:“可我梦见那些孩子还在等我讲话。”

    “但他们已经安全了。”阿亮把保温杯递过去,“救援队今早进去了,全员脱险。当地老师拍了视频,孩子们抱着棉被唱歌,有个小姑娘举着纸条,上面写着‘谢谢林老师陪我们熬过黑夜’。”

    林小凡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口忽然松了一下。他低头喝了一口,苦涩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却像是某种熟悉的安慰。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在救人,而是在被他们救。每一个愿意开口的孩子,都是在向这个世界投递一封求生信。而我能做的,就是当那个拆信的人。”

    阿亮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口袋。他知道,林小凡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崩塌,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亮。

    上午十点,苏晴带着新版本的“心语墙”APP原型图来了。她穿着浅灰色毛衣,头发扎成低马尾,看起来比从前沉稳许多。她将平板放在林小凡膝上,打开界面演示。

    “这是我们新增的‘微光通道’。”她指着屏幕左下角一个小小的星星图标,“当用户连续三次输入负面关键词,系统会自动触发匿名接通机制,优先分配资深倾听者响应。同时加入AI情绪识别算法,能判断语句背后的情绪浓度,避免误判。”

    林小凡仔细看着,手指缓慢滑动页面。“很好,但别让技术取代温度。”他抬头,“记住,机器可以筛选危机等级,但不能代替人说‘我在’。我们要做的是让人相信??哪怕全世界都沉默,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听你说完一句话。”

    苏晴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我们已经在培训第二批乡村心理志愿者,覆盖三百多个偏远教学点。很多人是第一次接触心理学概念,但他们的眼神很真。有一个藏区老师说,他们没有‘抑郁’这个词,但他们知道‘心里结冰’是什么感觉。”

    林小凡闭上眼,片刻后低声说:“那就教他们怎么融化冰。”

    中午,周岩又来了,这次带了个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脚上是一双沾泥的登山靴。他自我介绍叫李守仁,是西北那所牧区中学的心理教师,也是昨晚视频会议的组织者。

    “林老师,”他声音低沉,带着高原特有的干涩,“我没见过您这样的人。我们那儿条件差,连心理咨询室都是用旧仓库改的,暖气冬天常坏。可您昨晚一句一句陪着孩子们说话,就像……就像有人在暴风雪里点起了一堆火。”

    林小凡望着他布满裂口的手,忽然问:“你多久没回家了?”

    李守仁一怔,随即苦笑:“三个月。妻子生病住院,但我走不开。学校就我一个心理老师,去年刚考上编制,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城里来的人都待不住。”

    病房里一时安静。

    林小凡慢慢坐直身体:“那你现在回去。”

    “什么?”

    “我说,你现在就走。”他语气坚定,“我不需要你感谢我,也不需要你证明自己有多坚强。你需要的是做个丈夫,而不是永远当英雄。你的妻子在等你,就像那些孩子也在等我们。但我们得先学会照顾自己,才能去照亮别人。”

    李守仁嘴唇颤抖,最终低下头,肩膀剧烈起伏。周岩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三点的航班。去吧,这边的事,有我们在。”

    等李守仁离开,林小凡靠回枕头,脸色更加苍白。阿亮连忙扶他躺下,却被他轻轻推开。

    “别总把我当病人。”他说,“我是累了,不是废了。”

    下午两点,出版社编辑来电,确认《听见》已进入终审流程,封面设计也已完成。林小凡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忽然问:“能把案例#073放在第一章吗?”

    “就是那个画画的男孩?”

    “对。”他闭上眼,“我想让更多人知道,有些孩子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他们的语言长在画笔上、刻在泥土里、藏在沉默的眼神中。如果我们只听一种声音,就会错过整个世界。”

    挂掉电话后,他打开笔记本,继续写最后一章。文字如泉水般涌出: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独自哭泣。

    >我也曾是一个躲在角落里数裂缝的孩子,害怕黑暗,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可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哭,而是敢在流泪时伸手牵住另一个人的手。

    >心理教育不是治病,而是种树。它不要求每棵树都长得一样高,只希望每一根枝条都能向着光伸展。

    >所以,请允许孩子慢一点,允许他们跌倒,允许他们用奇怪的方式表达痛苦。因为成长从来不是笔直的道路,而是一场曲折的跋涉。

    >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蹲下来,看着他们的眼睛,说一句:‘我看到了你,我就在这里。’”

    写到这里,他的手指停顿了几秒,然后补上最后一句: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请不要为我立碑。只要你们继续蹲下身子去听一个孩子的倾诉,那就是我的墓志铭。”

    窗外,老银杏树的一片叶子终于挣脱了枝头,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轻轻落在窗台上。阿亮看见了,小心翼翼地拾起,夹进《听见》的手稿里。

    傍晚,医院通知他可以短暂下床活动。在阿亮和苏晴的搀扶下,林小凡慢慢走出病房,沿着走廊走向尽头的观景台。夕阳正沉入城市边缘,余晖洒在楼宇之间,像一条金色的河。

    一群实习生远远站着,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行走的模样。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们,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条走廊: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我的身体。我也怕,怕自己撑不到看到更多孩子站起来的那天。但请记住,我不是唯一的火种。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接过那根火柴。

    所以,不要等我倒下才开始行动。现在就开始讲第一堂课,写第一个案例,回复第一条树洞留言。

    哪怕你觉得自己还不够格,也要去做。因为在心理援助的路上,从来没有‘准备好了’这一说,只有‘我来了’。”

    学生们一个个红了眼眶。

    苏晴走上前,轻声问:“那如果我们做错了呢?如果没能救下某个人呢?”

    林小凡望着远方,许久才回答:“我们会失败,会痛,会后悔。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该尝试。就像医生不能保证治好每个病人,但我们依然尊敬每一位白衣战士。

    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拼尽全力去听、去看、去爱。只要你做到了,哪怕结局不完美,你也完成了使命。”

    夜幕再度降临。

    回到病房后,林小凡服下药,靠在床上翻看手机。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来自“心灵守望者”系统后台:

    **今日全国新增积极反馈留言4,217条。

    其中,#55692用户留言:“今天我把日记本交给了心理老师,她说愿意陪我一起读。”

    #88103用户留言:“我和爸爸说了我讨厌上学,他第一次没骂我,只是抱了我。”**

    他盯着这两条看了很久,嘴角慢慢扬起。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女儿林晓雨打来的。自从妻子去世后,父女俩相依为命,可这几年因工作奔波,他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爸,”电话那头的声音稚嫩而认真,“我们班今天上了心理健康课,老师放了你录的那段语音。听到你说‘总会有人愿意为你多走几步路’的时候,我哭了。”

    林小凡喉咙一紧:“对不起啊,宝贝,爸爸最近……没能好好陪你。”

    “没关系。”晓雨说,“我知道你在帮很多人。老师说你是‘看不见的守护者’。但我看得见你,我一直都看得见。”

    泪水无声滑落。

    他握紧手机,哽咽着说:“爸爸也看得见你,一直都看得见。”

    挂断电话后,他久久未语。阿亮坐在一旁,也不敢打扰。

    良久,林小凡轻声说:“我最怕的,不是死,是缺席。缺席她们的成长,缺席别人的重生,缺席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微小奇迹。”

    “可您没有缺席。”阿亮低声说,“您正活在每一句被回应的倾诉里,活在每一个敢于开口的孩子眼中。您早就超越了时间。”

    凌晨,他又一次醒来。

    窗外月色清明,病房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节奏。他悄悄起身,穿上外套,拿起笔记本电脑,走到阳台坐下。冷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打开文档,开始录制配套音频课的最后一讲。

    “各位朋友,这是第三十六讲。”他的声音温和而疲惫,“题目叫《如何面对失去》。

    其实,我想谈的不是别人的失去,而是我们自己的告别。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我见证过太多离别:父母失去孩子,孩子失去亲人,恋人被迫分开……而今天,我也站在了自己的临界点上。

    医生说我可能只剩几个月,甚至更短。

    但我想告诉你们,面对死亡,我最深的感悟不是恐惧,而是感激。

    感激这十年来,我能听见那么多未曾说出的秘密,能握住那么多颤抖的手,能在某个深夜,成为某个人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如果这是我最后的声音,请把它当作一颗种子。

    种在课堂里,种在社区中心,种在每一个愿意蹲下来听人说话的人心里。

    我不求被记住名字,只愿未来某一天,当一个孩子写下‘我想死’时,仍有无数双手同时伸向屏幕,回复一句:‘等等,我陪你。’

    那样的话,我就从未离开。”

    录音结束,他合上电脑,仰头望向星空。

    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闪烁,如同亿万颗不肯熄灭的星。

    他知道,自己的火焰正在减弱,但他也看见,越来越多的火光正在亮起。

    那一夜,他在阳台上坐了很久,直到晨曦微露,护士推门进来,惊呼他不该独自外出。

    他只是笑笑:“我只是想多看看这个世界。毕竟,它值得被好好告别。”

    三天后,林小凡接受了第一次心脏评估。结果不容乐观,移植名单已提交,但匹配几率渺茫。

    但他仍坚持参加了“心语日”年度总结大会的线上直播。镜头前,他瘦削憔悴,声音虚弱,却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我们发布了《中国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白皮书》,数据触目惊心,但也让我们看清方向。未来三年,我们将推动‘心灵守望者计划’进入一万所学校,培训万名基层心理工作者,建立百个县域心理支持中心。

    这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请相信,哪怕是最微弱的声音,也值得被听见;哪怕是最孤独的灵魂,也值得被拥抱。

    而我,无论身在何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倾听。”

    直播结束那一刻,全国三千多个分会场同时响起掌声。有学校组织学生集体观看,有老师含泪写下感言,有曾经受助的年轻人自发组建互助小组。

    而在S市第三职高的教学楼外墙,那幅名为《我看得到光》的星空壁画前,一群学生点燃了蜡烛,拼出“林老师,我们都在”六个字。

    风很大,火焰摇曳,却始终未灭。

    林小凡躺在床上,通过手机看到了这张照片。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贴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那团温暖的光。

    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但他也知道,火种已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