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盯紧堤坝,防备洪水冲破堤防。
“凌郡守!”
轰鸣江水声中响起一道清越嗓音,带着斗笠的人影翩然如鹤,踩着石头走近堤坝边。
酷暑天气,江边人人都带遮阳斗笠,人人都穿轻便透气的苎麻袍。来人也穿一身士庶不分的苎麻素袍,却格外显出衣带当风的轻盈意境来。
前方监看水情的凌郡守应声回头。
凌郡守是个四十余岁年纪的中年文官。凤眼,美髯。凌家家传的冷白肤色,抵不住在外多年的日头,晒得黑里透红……
看清来人,凌郡守抬起斗笠,晒红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欣喜迎上几步。
“张先生,今日怎么来水边了?当心日头,严防中暑啊。”
对面的斗笠掀起,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
在三伏天的大日头下果然肌肤也隐约泛红……
巴蜀地界湿热,把章晗玉给闷得不轻,她白天轻易可不会来江边。
但今日不寻常。
她早晨收到了郡守府文掾的任命书。
以后她就是巴蜀郡守麾下的众多文掾之一,虽然不上品级,但毕竟吃起了公粮嘛。
来拜谢顶头上司,必须的。
她一拜还没拜下去,凌郡守赶紧扶起。
“受不得张先生的礼。”
两人离开堤坝,寻了处避阳的僻静处单独说话。
左右无人之处,凌郡守心怀感激,长揖拜下:
“张先生大义,揭破阉党密谋,避免渤海凌氏一场劫难,理应由凌某拜谢!”
他外放为官多年,一步步从县令做到郡守,自觉在巴蜀地界颇得民心,政绩卓然……
谁知道,就在他忙着四处修建堤坝、疏散防洪的这个春夏,巴蜀郡绣衣郎一封密报,早已悄然送去京城,把他头顶扣上贪腐毁堤的污名,意图把他扳倒!
不止如此,阉党恶毒,把他扳倒只是个引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剑指渤海凌氏当代最杰出的儿郎、身为朝堂副相的大侄儿凤池。
还好危机关头,面前这位外表孱弱秀气的年轻人挺身而出。
身为巴蜀郡绣衣郎众多爪牙之一,身在阉党,深明大义,弃暗投明,传递线索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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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郡的绣衣郎据点,线人,京城送回的密报,皆已查获。
凌郡守昨夜在灯下细细阅读绣衣郎送去京城的密报,罪名构陷之恶毒,牵扯之广,惊出他一身冷汗。
末尾一方朱红小印,以篆体刻了一个:“吕”字。
竟然是那阉党首恶吕钟,亲自回复!
凌郡守真心实意地感谢面前这位叫做‘张玉’的年轻人。
身为绣衣郎,不顾自身被报复的危险,坚决和阉党划清界限,大义啊!
区区一个文掾的职务,不足以表达感激!
凌郡守诚意询问:“文掾的俸禄不甚高,一份俸禄供养家里两个弟妹可吃力?张先生大才,何必只做个不入品级的文掾?本官可以向朝廷荐举张先生入仕,谋个正经官职……”
这就是章晗玉今天为什么一定要面见凌郡守。
“多谢府君好意。卑职有过一段身为绣衣郎的不堪往事。虽脱离阉党,弃暗投明,过往不堪提。”
“卑职领着弟妹过活,不求出人头地,只求存身而已。恳请府君,万万不可在人前泄露卑职的过往,也勿向朝廷举荐卑职。只当卑职是一名寻常文掾,为府君效力。”
凌郡守叹息着应诺下来。
又提出从自己的俸禄里补贴一部分,在普通文掾的俸禄之上,额外加俸五成。
“你家中有地有财,是你自家的事。以后在本官麾下做事,你不肯任高职也就罢了,老夫一点心意,只管拿着。”
章晗玉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远在千里的这位凌二叔,她在京城素无来往,没想到人还不错吗。
当晚,凌郡守回到家中。
低声和老妻提起张玉这个年轻儿郎。
“外柔而内壮,决断有魄力。老夫前日试他的文采,七步可成诗。今日试了他的人品,对家中情况,既不夸大,也无羞愧。如实相告,坦然受俸。仿佛青竹立于山岗,随风而动,本心不动。”
“老夫不会看错,这张玉,乃是难得一见的佳儿郎。年岁也正好,二十三,珺娘今年十七……相配得很。”
他扼腕道:“当初怎的没想到,巴蜀也有佳儿郎?把珺娘千里迢迢送去京城,托付给那边寻找夫婿。如今如何是好?”
凌二夫人性子爽利,可不像夫婿思虑那么多。
前几日凌郡守下帖宴请,叫做“张玉”的年轻人来了一趟郡守府,她坐在屏风后,一眼就相中了人。
长得俊俏,有潘安卫玠之貌!风采过人,说话又讨喜,她当即就想起了女儿珺娘。
男方家里县乡豪绅的身份是低了些,只要女婿人品可堪托付,也不怎么要紧。以后女儿女婿都在身边,他们夫妻也安心。
“京城那边也未寻到合适儿郎。上回老三写信来,说什么时机不对,要我们等下半年。索性去一封信,把珺娘接回来。就说合适的人选寻到了。”
夫妻商议定,凌二叔当夜便动笔。
连夜修书一封,写明情况,送往京城。
凌二叔心潮澎湃,又加一封信,专程写给身居高位的大侄儿凤池,把巴蜀郡绣衣郎密报京城、险些害了渤海凌氏的密事详细转述,并极力夸赞他看中的张氏后生。
他承诺不泄露张玉的过往,信里果然一个字不提张玉的绣衣郎经历,只把张玉的性情,年纪,家世,形貌,品性,详尽描述。
满意地写道:“佳偶天成,张玉与珺娘相配,可为我凌氏佳婿。”
第75章
轰隆——天边紫电闪过,暴雨雷鸣。
凌凤池凝视窗外瀑布般的雨帘。
两日前,三叔父先斩后奏替他递了长假条,之后才来找他商量。他有些意外,却并未和三叔争执,当日便留在家中。
今日是告假的第三日了。
凌府书房有贵客。
政事堂四相之首:姚相,冒雨前来拜访。
“怀渊,各家内务私事,老夫本不该过问。但老夫倚老卖老,当面问你一句:你果然病了?还是心中有郁结,以至于耽误了公务前程?你可知最近是清扫阉党的紧要关头?紧要关头你缺了席,之后朝廷论起功绩,百年青史记录,你都要欠缺这一笔了。”
凌凤池站在窗边,依旧凝视着天地间的暴雨景象。
“多谢姚相好意。”他的声线听来稳定如常,和平日没什么异样。
“告假是家中三叔父的意思。于我来说,告假的时机却也正好。手中有桩公案,正委托大理寺秘密调查。调查期间,我宜避嫌。等十日长假结束,结果,也该查出来了。”
姚相思索起来:“你族中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