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出巨资给姻亲:京兆章氏,修缮宅子。
章氏傅母的名声,传到巴蜀郡来了。
“满京都在流传说,章氏傅母好大的脾气!一言不合泼自己满身的菜油,号称要把自己焚了!凌家供不起这尊大佛,加紧修缮章家宅子,打算把傅母挪回去。”
章晗玉正在吃涮锅子,把筷子啪的一放。
好啊,她特意留了书信,请托凌家照看傅母。
就这么照看的?打算把人扔回章家自生自灭?
“两家合离的事呢?”
不曾听说。
不止两家合离的事没动静。凌家主母出逃这种石破天惊的大消息,竟也被压下去了。
满京街头巷尾不曾传出流言,郡守府送信的信使压根没听说。
章晗玉牙疼地吸了口气。
捡起筷子,重新慢腾腾地就着冰井水涮肉片。
压下去了啊。
表面佯装无事发生,他背地里打算做什么。
如果两家不能顺利合离,她一辈子都是凌夫人的身份。
等等,两家不能合离,她占着凌氏宗妇的身份,人又跑了……岂不是轮到凌凤池守活寡?
章晗玉神色微妙地抿了口冰水。
虽说她自己跑了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凌凤池拘着她守活寡,婚院日子无趣。
但叫对方守一辈子活寡,倒也不至于。
两人毕竟没结下深仇大怨不是。
还得找个人劝劝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放她一条生路,也放他自己一条康庄大道。
与其两边被迫守活寡,不如他那边主动放手,两边都不用守寡,各自都有美好的前程。
“凌三叔父性子太软,劝不动大侄儿。不是还有个做郡守的二叔父吗。”
凌家这位二叔父在官场混迹多年,性子可硬可软,前一阵捣毁绣衣郎据点的手段雷霆硬气,劝起人来肯定比凌三叔顶用。
章晗玉盘算许久,定下对策。
“必须尽快让凌二叔知道京城的事。再让他以长辈的身份插手,劝说京城那位同意合离。”
惜罗紧张道:“珺娘那边怎么办?不能让珺娘来巴蜀郡看到我们呀!”
“珺娘不能回来。必须让凌二叔看清楚,张玉不配珺娘,并非良人,让他趁早打消婚配的念头。”
章晗玉抿了口冰水,幽幽地说:“惜罗,我们私奔的事瞒不住了。”
惜罗:???
当天入夜后,章晗玉领着惜罗,布衣免冠,两人身背鼓鼓囊囊的大行囊,眼含泪花,拜倒在郡守府会客花厅里。
“之前言语隐瞒,张玉愧对府君信重!”
“晚生身后这位,并非家妹……而是晚生私下定情的青梅竹马。”
花厅里传来一阵情真意切的哽咽。
“张玉”含泪叙述,家中苦苦逼迫抛弃小青梅,另娶门当户对的豪绅之女。但两人早已互许终生,发誓今生不负。
“晚生便带着内子私奔千里,啊,还有小舅子,一起来到巴蜀郡安身立命……”
“晚生已有妻室,不堪相配凌氏贵女,羞惭无地。晚生已收拾好了行囊,退回宅舍,文掾任命书归还府君,晚生今晚就带内子离开巴蜀郡!”w?a?n?g?址?发?B?u?y?e?ī????ū???e?n?????????????﹒???ò?m
身后的惜罗也梨花带雨。
两人抱头痛哭。
凌二叔目瞪口呆。
手里的茶水泼了满地。
“啊不不不,且慢!”凌二叔赶紧起身拦住提着行囊就要走的一对苦命小夫妻。
“张先生对凌氏有大恩,婚事……哪怕婚事不成,何至于逼迫张先生离开巴蜀,重新漂泊啊!”
章晗玉泪汪汪地拜倒:“都是晚生隐瞒的过错。府君若为了晚生,千里迢迢从京城召回贵府千金,晚生万死难辞其咎,再也无颜留下……”
“没没没,还在打算,尚未行动!”
章晗玉顿时把眼泪收了回去。尚未行动啊。珺娘还好好地住在京城,那就好。
凌二叔一番苦劝,死活把任命书又塞了回去,目送这对私奔千里的苦命鸳鸯离开。
凌二叔今夜是彻底睡不着了。
怪他自己,手比嘴快!没和张玉商量好,自作主张,先写了信进京!
这下好了,又得连夜写信,快马加急入京,告知大侄儿,巴蜀郡看好的女婿不成了,珺娘继续留在京城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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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书房灯火透亮。
小而厚的一本画册摊开在黑木书案上,凌凤池在灯下翻阅。时而沉思,时而微笑。
凌三叔死命搓脸,强打精神,“凤池,看了五天了。媳妇留下的画册子放一放罢。”
八岁小天子观阅的豪侠画册,十五岁的云娘看得津津有味也就罢了,凤池他……
十岁治经学,十五岁文赋轰动两京,十八岁献策论于朝廷,二十三岁初出仕的起家官便是小天子的启蒙师……
看小儿的豪侠画册看得手不释卷!边看边微笑!
前几日中元节,全家祭祖的间隙,他也从袖中取出画册翻看两页;
姚相、韩相,昨日联袂登门拜访。书房会客的空隙,他还神目不转睛地看画册!
落在凌家人眼里,委实惊悚的场面。
不等三叔走近,凌凤池果然又把那本宝贝册子收入袖中,不让他有机会多看一眼。
叔侄两人哑然对坐。
他这位大侄儿今晚翻看了一页新的画册。微笑之后,他又是沉思的表情了。
凌三叔在灯下狐疑地打量大侄儿。
这几日凌府会客,他都腆着老脸陪坐旁边,生怕大侄儿突发异常。但整日观察下来,待人接物一切正常?
除了抽空就看画册,边看边微笑沉思……饭食睡眠都恢复了正常。
所以,人到底好转没有?
还是病得更重了??
二更末,凌三叔还是撑不住,又躺在罗汉榻上鼾声大作。
凌凤池给睡死过去的三叔父加了件薄被,添亮灯油。
从袖中取出整日随身的小书册,摊开书案,往后翻开新页。
【四月二十。夜。
凌相还是过于温柔了。】
她竟如此想他。
四月二十,陪同清川公主出行,她半途溜出去偷会阮惊春,被他缉捕抓回,人抱回婚院。
他们在屋中白日敦伦,她惊马时两只手掌都受了伤,躺着动弹不得,他记得自己当日并不很温柔。
之后,婚院加派防卫,严防进出。她被彻底看管起来。
在他自己的印象中,四月二十日那场缉捕,归家之后算不上温柔的夫妻敦伦,是他们关系转向冷淡的原因之一。
被抓捕回婚院,被惊马伤了手,他以为她会深恨下令缉捕的自己。
那张嫣如春风、看不出真实心意的的盈盈笑脸之下,即便不深恨他,也会忌惮他。
怎会是这种意犹未尽、甚为遗憾的口气……
他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