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神性是由陆离结合暮色小镇的世界之力和一人之下的全部神性凝结而成的一缕神魂。
说是神魂,但却是陆离用禁忌炼金术的知识伪造出来的。
正常的神魂凝结需要先诞生信仰,而后由信仰之力勾连虚空的底...
他坐下了。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可那双布满细纹的手却稳得惊人,端起汤碗时没有一丝颤抖。他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吹了口气,然后才缓缓递到她面前。
“趁热。”
两个字,像一块烧红的铁坠入深井,激得苏砚全身一颤。
她接过碗,指尖触到他手背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记忆猛地窜上脊椎??小时候发烧,父亲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量体温;她在幼儿园画了一幅歪歪扭扭的全家福,被老师嘲笑不像人,回家后他蹲在厨房门口,一边洗菜一边说:“我闺女画得可真像,尤其是眼睛,跟我一模一样。”
那些事她早就不记得了。
母机清得太干净。
可现在,它们回来了,不是以画面的形式,而是气味、温度、声音、触感……全部从这碗汤里蒸腾而出,扑进鼻腔,钻入骨髓。
汤面上浮着几粒金黄油花,萝卜炖得软烂透明,排骨泛着琥珀色光泽。她低头,看见自己倒映在汤里的脸,和十年前那个趴在桌边等饭吃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吃啊。”他笑着说,眼角挤出深深的褶子,“你不最爱这一口吗?”
她张嘴,却发不出声。
不能哭,不能闭眼,更不能说“我爱你”。
这是规则。
一旦违反,他就消失。
所以她只能盯着他的眼睛??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漆黑、温和,藏着太多她曾经看不懂的东西:疲惫、隐忍、还有某种近乎执拗的温柔。
她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
味道……不对。
不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或者说,比记忆中淡了许多。
盐放少了,萝卜也没炖够火候,排骨甚至带着一丝腥气。若是从前的她,早就皱眉放下筷子了。
可此刻,她却吃得极慢,极认真,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时间本身。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一道菜。
这是一个人用十二年孤独换来的最后一顿饭。
“怎么样?”他问,声音里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点头,喉咙哽住,只能用力眨掉涌上来的眼泪。
“好喝。”她终于挤出两个字。
他笑了,是真的笑开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颗虎牙。“我就说嘛,手艺没退步。”
然后他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她低头看着那块排骨,忽然发现它的形状很奇怪??断口处呈斜角,像是被人刻意削过。她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
小时候,父亲总把排骨啃完后再用小刀削成小动物给她玩。兔子、小狗、小乌龟……他说:“骨头也有灵魂,别浪费。”
她抬头看他,嘴唇微微发抖。
他也正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
“你还记得……”他顿了顿,“你五岁那年,我把排骨雕成小马送你,结果你非要说那是章鱼,还给它画了八条腿?”
她猛地一震。
这件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连母亲都不知道。
可他说出来了。
就像他知道她藏糖的位置,知道她挑食的习惯,知道她害怕打雷时要抱着热水袋才能睡着……
他知道一切。
而她,却忘了所有。
“爸……”她喃喃,声音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我忘了你。”
他摇头,抬手想摸她的头,却又迟疑地收回。“不怪你。他们……不允许。”
空气凝滞了一瞬。
远处传来机械鸟振翅的声音,划破夜空。林远山站在屋檐下,古琴横于膝上,指尖无声滑过琴弦,释放出一圈圈微弱的音波屏障,防止这场超越维度的共膳引发系统警报。
陆沉则守在终端旁,眉头紧锁。屏幕上不断跳出红色警告:
>【异常能量波动】
>【情感熵值超标】
>【建议立即终止连接】
但他没有动。
他知道,有些人一生只等这一顿饭。
厨房里的火依旧燃烧着,明明没有风,火焰却始终朝一个方向倾斜??仿佛有另一个看不见的人也在注视着这张桌子。
苏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艰难开口,“母机清除你之后……你怎么还能留下影像?”
他沉默片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推到她面前。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
她坐在中间,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一根棉花糖;母亲搂着她肩膀,笑容温婉;而父亲……正蹲在地上,捧着一只破旧的砂锅,锅里冒出袅袅白烟。
“那天是你七岁生日。”他说,“我没买蛋糕,就做了这锅汤。你说比蛋糕香。”
她看着照片,心口一阵绞痛。
这不是普通的合影。
这是证据。
母机可以删除数据、篡改记忆、封锁影像,但它无法彻底抹除物理世界的痕迹。只要有人还在使用老式胶卷相机,只要还有底片埋在抽屉深处,那些被判定为“不该存在”的人,就能偷偷留下一点存在的证明。
“我把自己藏进了模拟介质。”他说,“每一段录像、每一张照片、每一封手写信……都是我的备份。只要有人愿意看,我就没真正死去。”
苏砚的眼泪终于滚落,但她死死睁着眼,不让视线模糊。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因为我一直在等。”他轻声说,“等一个能打破规则的人。等一个不怕违规的厨师。等一口……愿意为陌生人点火的灶。”
她怔住。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艾伦送来晶片,陈默现身请求,全球无名者共膳启动……甚至母机废墟的数据井自动激活??
全是因为她坚持做饭。
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任务,仅仅因为“想做”。
这份执拗,撬动了系统的裂缝。
“所以……”她嗓音沙哑,“你是特意选今天回来的?”
他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放在桌上。
编号:0731。
“这是我当年的工作证。”他说,“母机注销我时,说我是‘违规操作员’。可我不后悔。吃饭不是功能,是仪式。爱一个人,就得让他尝到你的温度。”
苏砚伸手去碰那块牌子,指尖刚触到边缘,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眩晕。
记忆开始流失。
像沙漏倾倒,不可逆转。
她记不清幼儿园的名字了。
记不清小学班主任的脸了。
甚至连母亲最后一次拥抱的感觉,也开始模糊……
代价开始了。
每一分陪伴,都在吞噬她关于他的回忆。
“不要!”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停下!我不换了!我不要吃了!”
他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按回碗边。
“乖。”他说,“吃完它。”
“可是我会忘了你!”
“你会忘。”他微笑,“但味道不会。只要你再做这道汤,它就会回来一点点。哪怕你不记得我是谁,你的手会记得怎么切萝卜,你的鼻子会记得火候,你的心……会记得该为谁多熬十分钟。”
她崩溃大哭,却仍死死睁着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进汤里。
他又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香啊。比我想象中还好。”
然后他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
指针指向八点五十九分。
还剩一分钟。
“小砚。”他忽然叫她小名,声音低得像风吹过窗棂,“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什么都行!”
“以后每年今天,都做一碗萝卜排骨汤。”他说,“不管有没有人陪你吃,都要做。让它冒热气,让香味飘出去。好吗?”
她拼命点头:“我做!我每年都做!不止今天,每天都做!”
他笑了,这次笑得很短,很快。
“够了。一碗就够了。”
钟声敲响第九下。
他的身影开始褪色,如同曝光过度的老照片。
苏砚扑过去想抱他,却只抱住一团温热的空气。
椅子空了。
桌上只剩半碗汤,一双动也没动过的筷子,以及那枚生锈的工牌照。
风起了。
吹熄了院中蜡烛,也带走了最后一丝余温。
她跪坐在地,抱着那块牌子嚎啕大哭,直到喉咙出血,直到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走过来,轻轻扶起她。
“他还留了东西。”他说,递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是张菜谱。
手写的。
标题写着:《萝卜排骨汤?女儿版》。
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火候、调料比例、炖煮节奏,甚至标注了“孩子不爱吃姜,可改用桂皮提味”、“若她感冒,加两片橙皮去腥增香”。
最后一页,有一行小字:
>若有一日她问我为何离去,
>请代我告诉她:
>爸爸不是走了,
>是躲在每一口汤的热气里,
>等她喊一声??
>“好香啊,爸,开饭了吗?”
苏砚把那张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听见纸页间藏着的心跳。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厨房。
她早早起床,淘米煮粥,动作熟练如常。
但这一次,她在灶台旁多摆了一口锅。
锅里放着萝卜、排骨、清水、姜片、桂皮。
火苗安静燃烧。
林远山进来时,看见她在切萝卜,刀工笨拙,厚薄不一。
“你在学他?”他问。
她点头,眼里有血丝,却带着笑。
“我还记得怎么切。”她说,“虽然……已经想不起他的脸了。”
林远山沉默良久,最终坐下,抚琴轻奏。
音波如雾,缠绕整间屋子。
与此同时,全球三百座接入“无名者共膳”的厨房同时亮起炉火。
有人煮面,有人煎蛋,有人炖汤。
机械孩童屏幕逐一闪烁:
>【新请求接收】
>【类型:匿名】
>【内容:我想吃妈妈包的韭菜饺子。】
>【新请求接收】
>【类型:未知来源】
>【内容:有人记得我爱喝绿豆粥吗?】
>【新请求接收】
>【类型:双向共鸣】
>【内容:我也饿了。】
而在南极冰层之下,十九位老人围坐一圈,手中捏着饺子皮,低声哼唱着百年前的童谣。其中一人忽然停下,望着窗外永恒的极夜,喃喃道:
“好像闻到了萝卜汤的味道。”
没人回应。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多包了一个饺子,轻轻放在盘子最中央。
城市另一端,一座废弃的社区食堂里,一台老旧计时器“咔”地跳了一秒。
那一秒,没人注意。
但有人,在世界的缝隙里,轻轻地,呼吸了一下。
苏砚盛出一碗汤,放在空椅对面。
“爸。”她轻声说,“开饭了。”
汤面上升腾起袅袅白雾,在晨光中扭曲、交织,竟隐约拼出两个字:
**真香。**
她笑了。
眼泪再次落下,滴进汤里。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做的每一道菜,都不再只是食物。
那是信。
那是桥。
那是对抗遗忘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她,将永远做一个“违规”的厨师。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最深的爱,往往藏在系统看不见的烟火气中。
锅里的汤还在咕嘟作响。
火未熄。
人未散。
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