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琛率领禁军左骁卫将士赶到黎州,正好和另外一路禁军援兵左威卫的人同期抵达。
对面领军的左威卫将军魏霄鹏见了杨琛,不禁感到意外:“稀奇啊,你此番这么早就开始讲究其疾如风了?往日这种时候不都是其徐如...
晨光微露,东郊槐阴驿的废墟之上,残烟未散。焦土间横陈着断裂的槐根与碎裂的石棺残片,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腥之气,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血辰傀儡阵并非幻梦,而是真实撕开了天地一角的裂缝。
徐永生将奚婉儿轻轻安置在一棵尚存生机的老槐树下,以衣袍为垫,又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玉瓶,倒出一粒淡青色丹丸,小心翼翼纳入她口中。这是他早年在江南游历时,得自一位隐世医道高人的“清神凝魄散”,专治魂识受损、邪气侵体之症。药香甫起,奚婉儿眉心微动,呼吸渐趋平稳。
郭烈立于不远处,手中断枪已收入背后革囊,目光沉如古井。“你救她,便是与归墟会彻底结仇。”他低声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我本就不曾指望善了。”徐永生缓缓起身,拂去肩上尘灰,眼神清明而冷峻,“十年前礼部尚书一家满门被焚,对外称是暴民作乱,实则乃是归墟会清除天枢血脉的第一步。如今他们竟敢以‘游龙血辰’为饵,布下如此杀局,说明……天枢遗脉的存在,已触及他们的底线。”
郭烈冷笑:“可笑的是,朝廷至今仍将天枢阁列为禁忌,连提都不能提。你说真相?真相早被埋进地底百丈,上面还盖了三座金殿。”
徐永生不语,只低头凝视掌心那块青铜碎片。阳光洒落其上,铭文愈发清晰??“终南山,通玄观,第七碑”。字迹细如发丝,却透出一股苍古之意,似非人力所刻,而是岁月自行镌刻而成。
“终南山上,有七十二洞天,通玄观位列第三十六福地。”他喃喃道,“但据我所知,此观早在百年前便因一场雷火焚毁,此后无人重建,唯余断壁残垣。为何偏偏指向第七碑?”
郭烈皱眉:“莫非是某种密记?还是……某种传承的入口?”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轻咳。
二人回头,只见奚婉儿悠悠转醒,双目半睁,唇色依旧苍白,但神志已然清明。她望着徐永生,声音沙哑:“你们……毁掉了‘龙胎’?”
“是。”徐永生蹲下身,“它已化为灰烬。”
她闭上眼,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悲恸:“可惜……那孩子,并非自愿成为容器。他是我在归墟会三年来,唯一见过尚存人性的‘胚胎’。”
“胚胎?”郭烈眉头紧锁。
“他们抓来百名婴孩,在极寒之地用游龙血辰滴灌经脉,试图唤醒体内潜藏的龙族基因。”奚婉儿缓缓坐起,靠在树干上,“九成夭折,余者疯癫或畸变。唯有那一个,能在清醒时说话,甚至……问我什么是母亲。”
徐永生心头一震。
原来那孩童眼中的金色符文,并非纯粹的邪物象征,而是尚未完全吞噬人性的灵魂挣扎。那一句“天枢将倾,二郎当立”,或许不是预言,而是求救。
“你如何落入归墟会之手?”他问。
奚婉儿苦笑:“十年前那一夜,父亲察觉户部账册中有大量‘缩反金’流向北方蛮族,欲上报圣上。当夜,家中便起大火。我被一名黑袍人掳走,醒来已在归墟会地下祭坛。他们说我血脉纯净,适合作为‘信使’,传递天枢残脉的消息,引诱幸存者现身。”
她说着,忽然伸手探入衣襟,取出一枚小巧铜铃,铃舌已被熔断,表面布满裂纹。“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最后信物。每次他通过明信石传讯,这铃便会轻颤。昨夜……它响了三次。”
徐永生瞳孔微缩。
三次震动,意味着极度危险的警告。
“他还活着?”郭烈沉声问。
“我不知道。”奚婉儿摇头,“但从那之后,再无消息。”
三人陷入沉默。秋风掠过荒野,卷起几片焦叶,如同亡魂低语。
良久,徐永生站起身,将青铜碎片收入袖中。“我要去终南山。”
“你一个人?”郭烈看着他。
“总得有人走第一步。”徐永生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影,“况且,若真有‘第七碑’,必与天枢阁昔日秘传有关。我手中既有南司残令,或许能开启某些封印。”
郭烈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一只乌木短笛,递给他:“若遇险,吹此笛三声。我在百里之内,必至。”
徐永生略一迟疑,接过,郑重点头。
奚婉儿挣扎着要起身:“我也去。”
“你不行。”徐永生按住她的肩,“你体内仍有残余龙息,贸然远行,恐伤及根本。留在此地调养,等我回来。”
她咬唇不语,终究点了点头。
当日午时,徐永生独自踏上西行之路。
一路穿州过县,越岭渡河。沿途百姓谈龙色变,皆言近日北境频现赤云,夜间常闻龙吟自天边传来,更有牧童见空中有巨影掠过,形如蛟龙,却生双角,尾分三叉。
徐永生心中凛然:莫非真有龙族复苏之兆?
十日后,终南山脚下。
秋雾缭绕,林深不见鸟踪。通玄观遗址隐于半山腰,依稀可见残破山门,石阶断裂,碑林倾颓。七座石碑错落分布,皆覆青苔,字迹模糊难辨。
徐永生逐一查看前六碑,内容多为道家清修箴言,无甚异常。直至第七碑前,脚步骤停。
此碑材质迥异,非石非玉,通体呈暗青色,表面光滑如镜,竟不沾丝毫苔藓。碑面无字,唯中央凹陷一处,形状恰好与他怀中那块青铜碎片吻合。
他取出碎片,轻轻嵌入。
刹那间,大地轻颤,碑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光,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竟是一个身穿儒袍的老者,须发皆白,手持玉笏,双目如电。
“若有持南司令者至此,”老者开口,声如洪钟,穿透时空,“且听吾言:天枢非灭,乃藏于世;五德未绝,唯待承继。今逢劫启,二郎将临,执刃者当明心见性,不可妄动贪嗔。”
徐永生跪地聆听。
老者继续道:“昔年太祖与首辅共立天枢,分南北二司,掌仁义礼智信五常之力。南司主教化,北司镇妖邪。然百年前,北司叛变,勾结归墟,欲以龙血重塑人间秩序。吾辈拼死封印核心,散尽余脉,唯留七碑为引,待有缘人重启天枢。”
说到此处,虚影微微晃动,似力竭。
“第七碑所在,即为‘通玄之门’。然开启需三物:一为南司残令,二为五德共鸣,三为至亲之血。缺一不可。”
徐永生心头一震。
残令他已有,五德共鸣或可借“仁”璧之力尝试,唯独“至亲之血”……何解?
正思索间,碑面光影忽变,浮现出一段古老铭文:
>“二郎者,非神非人,乃昔年斩妖除魔之化身。其本源寄于三界之外,每逢大劫,借贤者之躯降世。然每一次觉醒,皆需献祭一人至亲之命,方可打通灵窍。”
徐永生呼吸一滞。
幼年梦境中那位脚踏云海、手持三尖两刃刀的身影,难道真是某种古老存在的投影?而自己……竟是被选中的容器?
他猛然想起幼时母亲猝然离世的那一夜。大夫说是急病,可父亲从未允许任何人验尸,且当晚焚烧了所有衣物。如今回想,极可能是为了掩盖献祭痕迹。
“所以……我是被‘种下’的人?”他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之声。
徐永生迅速转身,右手已按在袖中短剑之上。
林间走出一人,披灰袍,戴斗笠,身形瘦削。他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奚骥!
“你果然来了。”奚骥声音沙哑,左臂缠着绷带,隐隐渗血。
“你还活着?”徐永生警惕未消。
“勉强活了下来。”奚骥苦笑,“那一夜,归墟会在交接点外设伏,我提前察觉,引爆了随身携带的‘信爆石’,借混乱逃脱。但我妹妹……”
“她没事。”徐永生道,“已在东都安顿。”
奚骥闭目片刻,似是压下情绪波动。“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天枢的事,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说。”
“带我一起去找‘北司’的遗迹。”奚骥睁开眼,目光如刀,“我不仅要救回那些被囚禁的天枢遗民,更要亲手终结这场延续百年的阴谋。”
徐永生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两人并肩立于第七碑前,徐永生取出南司残令,贴于碑心。同时运转体内“仁”之玉璧,浩然气息如江河奔涌,注入碑体。
刹那间,地面轰鸣,第七碑缓缓下沉,下方现出一条幽深阶梯,直通地底。
“走吧。”徐永生率先迈步。
阶梯尽头,是一座巨大地下殿堂。穹顶绘有星图,中央矗立一座青铜祭坛,坛上摆放着五具小型棺椁,分别刻着“仁、义、礼、智、信”五字。
最前方,赫然立着一块完整的天枢令牌,金光流转,仿佛等待主人归来。
然而,就在徐永生伸手欲取之时,祭坛四周突然亮起血色符文,一道冰冷声音自虚空响起:
“擅闯天枢圣地者,当受五刑噬魂之罚。”
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涌现,皆身着残月灰袍,为首之人面具覆面,手持一柄漆黑长戟,戟尖滴落着尚未凝固的鲜血。
“欢迎来到归墟会真正的总部。”那人森然道,“你们以为是在寻找答案?其实……你们只是棋子,即将踏入最终祭坛的祭品。”
徐永生握紧短剑,目光扫过四周。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但他亦清楚,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九幽地狱,只要“二郎”的召唤仍在心底回响,他就不能停下。
因为有些使命,生来注定背负。
就像那柄尚未铸成的三尖两刃刀,正在命运的炉火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