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马扬同徐永生一起去迎林成煊叔侄二人。
连剑南节度使邵乐水得到消息后,同样邀请林成煊赴宴,共进晚餐。
虽然已经从东都学宫四门学博士的位置上离任,但在外界眼中,林成煊始终是一位儒家宗...
阶梯尽头的地下殿堂,死寂如渊。血色符文在青铜祭坛四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般蜿蜒爬行,映得整座穹顶泛起妖异红光。那数十道黑影分列八方,脚不沾地,身形虚浮,竟似由阴气凝成的人形傀儡。为首的面具人立于祭坛正北,漆黑长戟斜指地面,戟尖滴落的鲜血坠入一道隐秘沟槽,瞬间化作缕缕黑烟,升腾而上,缠绕于星图之中。
徐永生脚步微沉,右手已悄然扣住袖中短剑,左手则紧握南司残令,温润玉质此刻竟隐隐发烫,仿佛与这地底气息产生某种共鸣。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五具棺椁静卧祭坛之上,金、青、赤、白、玄五色微光各自浮动,唯独“仁”字棺前光芒最盛,似在呼应他体内玉璧的律动。
奚骥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呼吸略显急促,左臂绷带渗出的血迹正沿着指尖滑落。但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块完整的天枢令牌,喉结微微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压在胸膛,却终究未发一语。
“你们知道为何归墟会百年不灭?”面具人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地缝中挤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不是因为朝廷无能,也不是因为龙血难控……而是因为,你们追寻的‘真相’,本就是我们亲手写下的剧本。”
徐永生眸光一凛:“你是谁?”
“我是被抹去姓名之人,是百年前那一夜幸存的守碑者。”面具人缓缓抬起左手,揭下面具一角??露出半张焦黑扭曲的脸,右眼空洞无神,左眼却闪烁着诡异的金色竖瞳。“当年北司叛变,我奉命守护第七碑,却被同门兄弟一刀斩下三魂七魄中的四魄,封入‘噬心笼’,沉于归墟井底。可我不死……因为我早已献祭自身,换得窥见‘终局’之眼。”
他猛然将面具完全摘下,整张脸暴露在血光之下??那已非人类面容,更像是某种融合了龙鳞与枯骨的怪物,嘴唇裂至耳根,牙齿细密如针。
“我叫孟阙,曾为天枢阁北司副首辅。”他低笑一声,震得穹顶星图微微颤动,“而你,徐永生,你以为你是被选中的人?错了。你是被‘种下’的容器,是百年轮回中必然觉醒的一环??但你的觉醒,正是开启‘游龙归真大阵’的最后一把钥匙!”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五具棺椁同时震动,棺盖缓缓移开,每具棺内皆躺着一具干枯尸身,身穿古制官袍,胸口各嵌一枚玉璧,颜色分明对应五德。然而最令人惊骇的是,那“信”字棺中的尸体,竟赫然是十年前焚毁于尚书府大火中的户部尚书??奚婉儿之父!
“父亲……?”奚骥失声低吼,一步向前,却被徐永生猛地拽住。
“别动!”徐永生沉声道,“那是‘借尸还魂’的傀儡,真正的灵魂早已被炼成‘魂引灯’,用来标记所有接近天枢秘密之人。”
孟阙冷笑:“聪明。可惜太迟了。”他猛然挥动长戟,戟锋划破空气,直指徐永生眉心,“南司残令已激活通玄之门,五德玉璧即将共鸣,而你体内的‘仁’璧,正是点燃大阵的核心火种!只要再取走你心头精血,注入这具‘信’之遗躯,便可唤醒沉睡百年的北司主首??那位真正的叛徒,至今仍以龙胎形态蛰伏于终南山脉之心!”
刹那间,四周黑影齐动,如潮水般扑来。徐永生反手抽出短剑,剑身泛起淡青光辉,正是“清神凝魄散”余效与仁德玉璧交融所化的浩然之气。他旋身一斩,剑光如月轮横扫,三道黑影当场崩解,化作黑雾消散。
奚骥也不甘示弱,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向空中,口中疾诵古老咒言。那血珠竟悬浮不落,转瞬凝成七枚铜铃虚影,环绕周身,发出清越铃音。每当铃响,便有一名黑影动作迟滞,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制。
“这是……明信石共鸣术!”孟阙首次变色,“你竟学会了失传百年的‘天枢传讯禁法’!”
“你以为我这些年只是在逃命?”奚骥冷笑着,额角青筋暴起,“我在归墟会最底层的‘葬经窟’里,翻遍了所有被焚毁的典籍。我知道你们如何用活人炼制龙胎,也知道你们为何不敢真正触碰第七碑??因为它不仅通往天枢圣地,更连接着‘二郎封印之地’!”
“二郎……”孟阙喃喃重复,忽然仰天狂笑,“哈哈哈!你们还在相信那个传说?什么斩妖除魔的至圣先师?他不过是上古时代被神化的刽子手!是他亲手斩断龙族血脉,导致天地失衡,五行逆乱!如今龙族归来,乃是天道重临,而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竟还想阻止大势?”
徐永生一边格挡袭来的黑影,一边冷冷回应:“若所谓‘天道’,是以千万无辜性命为祭品,那我宁愿逆天而行。”
他说罢,忽然将南司残令狠狠拍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玉令纹路蔓延,竟与仁德玉璧产生强烈共振。一股浩瀚之力自丹田升起,贯穿四肢百骸,他的双目骤然泛起金芒,额心隐约浮现出一道细小裂痕,宛如刀劈。
“你要做什么?!”奚骥惊呼。
“开启五德共鸣。”徐永生咬牙道,“既然需要至亲之血……那我就用自己的血,代替那份因果!”
他猛地将短剑刺入左肩,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洒向祭坛上的五具棺椁。与此同时,他高举残令,朗声喝道:
“仁以立身,义以正行,礼以敬天,智以明理,信以承诺??今我徐氏孤魂,持南司令,召五德归位,启天枢之门!”
轰隆??!
整个殿堂剧烈震颤,五具棺椁中的玉璧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五色光柱冲天而起,在穹顶交汇成一朵巨大的莲花印记。星图随之旋转,北斗七星位置偏移,指向地下更深处的一点。
祭坛中央的天枢令牌猛然飞起,悬浮于半空,金光万丈,照彻幽冥。
孟阙怒吼一声:“不可能!没有至亲献祭,怎能强行打通灵窍?!”
“我不是为了打通灵窍。”徐永生缓缓抬头,金瞳如炬,“我是要让‘二郎’……提前醒来。”
话音刚落,他额头那道裂痕骤然扩大,一道银白光芒从中迸射而出,化作虚幻光影??一位身披银甲、脚踏云海的神将轮廓浮现空中,手持三尖两刃刀,刀锋所指之处,所有黑影哀嚎溃散。
“此子尚未成器。”那光影开口,声若雷霆,“然其心志坚如磐石,堪为载体。”
孟阙面色剧变:“不好!快镇压他!否则二郎真身一旦降临,整个归墟都将崩塌!”
众黑影再度扑上,数量倍增。奚骥拼尽全力维持铃音屏障,却已嘴角溢血,显然支撑不久。就在此时,远处阶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
一道清丽女声响起,紧接着,一道青影疾掠而入??竟是奚婉儿!
她浑身浴血,衣衫破碎,手中紧握一枚仍在发光的明信石碎片,显然是冒着生命危险追踪至此。她不顾一切冲到祭坛前,将手中碎片用力砸向“信”字棺。
“父亲!若您还有半缕残魂,请助我一臂之力!”
轰!
碎片炸裂,化作万千光点涌入棺中尸身。那具干枯的身体竟微微抽搐,一只枯手缓缓抬起,指向孟阙,口中发出沙哑低语:
“逆臣……孟阙……勾结外族,篡改天枢诏书……罪当诛!”
刹那间,“信”之玉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其他四德形成闭环,五色光环笼罩整座殿堂。孟阙惨叫一声,面具重新戴上,转身欲逃,却被空中那道二郎虚影一刀斩中肩头,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入墙壁。
“想走?”徐永生冷冷踏步上前,手中短剑已被仁德之力淬炼成一柄半透明长刃,“你说我是棋子?可你忘了??棋子若是觉醒,也能反噬执棋之人。”
他猛然跃起,长刃直刺孟阙咽喉。后者仓促举戟格挡,却被一股巨力震得虎口崩裂,长戟脱手。
“你赢不了的……”孟阙嘶吼,“北司主首已在苏醒,龙胎即将破山而出!终南山下,埋藏着十万具‘胚胎’尸骸,它们才是真正的祭品!等赤月当空,龙血灌顶,人间将迎来新纪元!”
“那就让我在这新纪元到来之前,先斩了你这旧时代的腐尸!”
徐永生怒喝一声,刀光如电,终于贯穿孟阙胸膛。后者瞪大双眼,口中涌出黑血,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堆灰烬随风飘散。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之际,穹顶星图忽然逆转,北斗倒悬,一道猩红月影浮现其中。与此同时,整座山脉开始震颤,远处传来低沉而宏大的龙吟,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兽正在苏醒。
“赤月……提前了。”奚婉儿脸色惨白,“他们启动了‘血辰催熟阵’,龙胎要在三天内破土!”
徐永生低头看着手中逐渐冷却的长刃,又望向空中尚未消散的二郎虚影,沉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光影俯视着他,良久才道:“前往终南山脉之心,找到‘龙脊窟’。那里埋藏着初代天枢阁主留下的‘斩龙钉’。唯有以五德合一之力驱动它,才能封印即将重生的伪龙之首。”
“可我们只有四人。”奚骥环顾四周,“五德缺一,如何合一?”
“不。”徐永生摇头,“五德俱全。仁在我身,义在郭烈赠笛之时,礼在父亲教诲之中,智在诸位前辈典籍传承,信……”他看向奚婉儿,“就在你今日冒死前来的一刻。”
奚婉儿怔住,随即展颜一笑,泪光闪烁。
“那么,”徐永生拾起那枚完整的天枢令牌,将其紧紧攥入掌心,“让我们去会一会,那位躲在地底百年的‘北司主首’。”
奚骥扶起妹妹,三人并肩走向出口。空中二郎虚影渐渐淡去,唯有一句低语回荡在殿堂深处:
“此劫若过,世间再无天枢,亦无需二郎。”
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山风呼啸,吹散残雾。终南山巅,乌云密布,一道赤红色的月亮,悄然爬上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