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雪鹰的眼瞳,徐永生确认当前攻击营寨的另一支乾军,乃是禁军左威卫的将士。
先前杨琛率领左骁卫,魏霄鹏率领左威卫,两队禁军一起赶来剑南巴蜀雪域边陲驰援剑南军。
结果杨琛和那一营左骁卫冒进,...
春来秋去,寒暑更迭。绿洲的小屋依旧伫立在湖畔,篱笆上爬满了藤蔓,院中菜畦整齐,鸡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岁月从未真正带走什么。只是屋前多了一把空椅,摆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旁边放着一柄旧竹杖,斑驳的裂纹里藏着风沙与海浪的记忆。
阿莲每日清晨仍会煮一壶茶,摆上两只碗,一只热气腾腾,另一只则渐渐凉透。她不说,却从不撤去。村里的孩子依旧围在她膝下学唱那首巫歌,旋律悠远如魂归故土。他们不知道这歌曾响彻血海神殿,也不知道唱它的人曾在雷劫中碎魂百次,只为换一个醒来的瞬间。
这一日,晨光初照,芦苇摇曳,湖面泛起金鳞般的波光。阿莲坐在门前石凳上缝补一件旧衣??那是杨戬最后穿过的青布衫,袖口磨破了,她一针一线地补,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灵魂。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一丝不属于人间的气息。香炉无火自燃,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凝而不散,竟缓缓勾勒出一行字:
**“你还记得那盏灯吗?”**
阿莲的手顿住了,针尖刺入指尖,血珠渗出,她却恍若未觉。目光怔怔望着那行字,记忆如潮水倒流。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彼时她刚苏醒不久,魂魄尚不稳定,夜里常做噩梦,梦见母亲被锁链贯穿苍穹,梦见自己在血阵中嘶吼,梦见杨戬倒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每夜惊醒,都是他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抚:“我在,阿莲,我在。”
直到某夜,她在梦中听见一个声音:
>“心灯不灭,魂自有归。”
醒来后,她问杨戬:“什么是心灯?”
他沉默良久,才道:“是巫族祭灵代代相传的秘法??以情为油,以忆为芯,点燃一盏魂灯,可照见前世残念,亦能护持转世之魂不堕轮回迷途。但此灯极难点亮,需两人共执一心,生死相托,方能燃起。”
“那你点过吗?”她问。
“点过。”他说,“六百年前,你在血阵中死去那一刻,我就点燃了它。那一夜,我跪在昆仑雪巅,割开手腕,以精血为引,发下重誓:若天地不容你归来,我便逆天而行;若轮回不许你重生,我便毁尽六道。”
她怔住。
“那灯……还在烧吗?”
“在。”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就在这里。只要你活着,它就不会熄。”
……
如今,香炉中的字迹缓缓消散,而湖面忽然泛起涟漪,一道微弱的光从水底升起,穿透清澈湖水,映照出一盏虚幻的灯影??八角琉璃,火焰幽蓝,灯芯竟是两缕纠缠的红线,一银一白,如命运交织。
阿莲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湖边。
风停了,鸟雀无声,连远处的鸡鸣都戛然而止。
那盏灯缓缓浮出水面,悬于半空,静静燃烧。灯壁之上,浮现无数画面:他们初遇破庙、沙漠同行、绿洲花开、海边埋刀、雪夜对话……全是这些年走过的点滴。而在最后一幕,灯焰猛地跳动,显现出杨戬临终前的笑容。
“原来……你一直守着它。”阿莲喃喃。
忽然,灯焰一颤,从中走出一道身影。
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而是由光与忆凝聚而成的“他”??眉目如昔,银发披肩,眉心封印已闭,眼神温润如初阳。
“阿莲。”他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竹林。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湖畔,泪如雨落:“骗子……你说过不会离开的……你说要陪我看春天的……”
“我没走。”光影伸出手,虽无法触碰,却让她的脸颊感受到一丝暖意,“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心灯不灭,我就一直在。”
“可我看不见你!听不到你!摸不着你!”她哽咽,“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以为你会在身边喝茶……可椅子总是空的!”
“但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得见。”他轻声道,“你种下的每一粒种子,喂过的每一只鸡,教孩子们唱的每一句歌……我都记得。你的笑,是我灯里的火;你的泪,是我心头的痛。这不是结束,阿莲,这是另一种开始。”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那盏灯:“如果这就是心灯……那我能做什么?”
“守护它。”他说,“也守护你自己。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从未断绝??你活一日,我便存一刻;你若忘了我,灯便会熄,我也将彻底消散。”
“我永远不会忘!”她嘶声喊出,“哪怕千年万年,哪怕天地重归混沌,我也记得你是谁!你是杨戬,是我的丈夫,是那个愿意为我逆天改命的男人!”
话音落下,灯焰骤然暴涨,化作一片光幕笼罩湖面。光中浮现万千人影??有年轻男女在归心祠焚香盟誓,有孤寡老人对着牌位低语思念,有战死将士的魂魄手牵手步入轮回……他们的口中,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愿如二郎夫妇,生死同归。”**
阿莲震撼不已:“这是……”
“这是你们点燃的灯。”光影微笑,“不只是我为你点的那一盏,而是千万人心中的‘心灯’。你们用信任、用爱、用不肯放手的执念,点燃了属于人间的情火。它不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成了三界共有的光。”
她怔然良久,终于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并没有真正死去?”
“我没有死。”他说,“我只是变成了光的一部分。就像风无形,却能吹开花朵;像雨无相,却能滋润万物。只要你心中还有我,我就从未离去。”
她缓缓站起身,擦干泪水,望向远方的地平线。朝阳正缓缓升起,染红天际,湖水如镜,倒映着那盏不灭的灯。
“那我答应你。”她轻声说,“我不再哭了。我要好好活着,种更多的菜,养更多的鸡,教更多孩子唱歌。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你赴死,也真的有人值得你用一生去等。”
光影微微颔首,身影渐渐淡去。
临消失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下次见面,我会带着春天回来。”**
灯缓缓沉入湖底,光芒隐没,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唯有香炉中那一缕青烟,久久不散,最终凝成两个字:
**“未完”。**
***
三年后,南海小岛。
春潮再起,珊瑚花开满岸边,如同赤色火焰燃烧在碧波之间。岛上新建了一座小小祠堂,没有匾额,只有门楣上刻着一行朴素小字:
**“归处”。**
祠内供奉着一对木雕人像??男子执刀而立,眉宇冷峻中藏柔情;女子捧花而笑,眼波流转似春风。像前常年燃着一盏琉璃灯,灯火幽蓝,昼夜不息。
每逢月圆之夜,总有渔民声称看见一对身影并肩走在海边,男子沉默,女子哼歌,脚步轻盈如踏星河。若有人想靠近,他们便化作风中的低语,消散于夜色。
这一年清明,阿莲再次来到岛上。
她已不再年轻,鬓角染霜,背脊微驼,手中提着一只竹篮,里面装着新采的白莲、三碟小菜、一壶陈酿。
她在坟前放下祭品,点燃三炷香,轻轻说道:“今年菜长得好,鸡下了七个蛋,我都腌了咸的,等你回来吃。”
她笑了笑,眼角皱纹如花瓣绽放。
“孩子们都长大了,最小的那个去年娶了媳妇,还抱着孩子来给我磕头。我告诉他们,你最喜欢听他们唱歌,于是他们每年清明都会聚在院子里,唱那首巫歌。歌声传得很远,据说连山那边的村子都能听见。”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
她取出一封信,放在坟头。信封泛黄,字迹熟悉,却是从未寄出的那一类。
“我知道你收不到,但我还是写了。”她低声说,“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暖的,像你最后一次看海那天一样。我带来了你喜欢的酒,咱们……喝一杯吧。”
她斟了两杯,一杯放在墓碑前,一杯握在手中。
“敬你。”她说,“敬那个不肯认命的杨戬,敬那个为了我耗尽寿命的傻子,敬那个说我比六百年前更美的……丈夫。”
她仰头饮尽。
片刻后,她靠在墓碑旁,望着大海,轻声哼起那首古老的巫歌。
歌声飘荡,海鸥盘旋,浪花温柔拍岸。
忽然,湖面微光闪动,那盏心灯再度浮现,悬于空中,静静燃烧。
灯焰之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
**“好酒。”**
阿莲闭上眼,嘴角扬起。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
又五十年过去。
归心祠遍布三界,香火绵延不绝。传说只要真心相爱之人在此焚香立誓,便能在梦中见到二郎夫妇的身影,聆听一段低语,或得一盏长明的心灯。
玉帝晚年退居太清宫,常独自翻阅《仁义录》,每当看到“杨戬”之名,总会轻叹一句:“朕曾掌雷霆,却不知,最动天地者,原是一颗凡心。”
东华帝君寿终正寝那日,天降甘霖,百花齐放。其弟子整理遗物时,发现一封密信,上书:
>“吾观三界兴衰,终悟一理:
>法可拘身,情能动天。
>杨戬非逆天者,实乃补天人也。
>若无此等至情,天道不过枯骨;若有此心,蝼蚁亦可撑起苍穹。”
信末附言:
**“请将此语刻于归心祠正殿。”**
百年之后,归心祠扩建为“情愿殿”,殿中央立一座九重灯塔,名为“心灯台”。塔顶永燃一盏巨灯,由万民心愿供奉,昼夜不熄。传说只要绕塔三圈,诚心祈愿,便可听见内心最渴望的声音。
某个雪夜,一名少女独自前来,跪在灯下哭泣。她恋人身陷魔渊,生死未卜,她愿以己命换其归。
正当她欲割腕献祭时,灯焰忽动,一道温和男声响起:
**“不必牺牲。”**
她抬头,只见光影浮现,一男一女携手而立,男子眉心隐现金痕,女子笑意温婉。
“真正的爱,不是毁灭自己,而是照亮对方。”男子说,“活下去,等他回来。只要你心中的灯不灭,他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少女泪流满面,叩首不起。
翌日清晨,人们发现灯下多了一束白莲,花瓣上留有一滴晶莹露水,宛如泪痕。
而那天起,世间多了一句俗语:
**“不怕情深命薄,只怕心灯未燃。”**
***
千年流转,沧海桑田。
曾经的绿洲早已湮没于风沙,唯有一块残碑立于黄土之中,上书“归来”二字,风雨难蚀。
南海小岛成了朝圣之地,每年清明,无数情侣登岛祭拜,在“归处”祠前许愿。渔夫们说,每逢春夜涨潮,海上会出现一条由荧光水母组成的光路,直通海底深处,仿佛有人在引导迷途的灵魂归家。
而在某片无人知晓的星空尽头,有一颗微弱星辰,始终不灭。仙官观测星图时发现,那颗星的轨迹竟与人间情感波动同步起伏??喜悦时明亮,悲伤时黯淡,离别时颤抖,重逢时璀璨。
老星官捋须叹息:“此星无名,却载万情。莫非……真是他们?”
身旁年轻弟子好奇:“谁?”
老人望向南方,轻声道:
“一个不肯放手的男人,和一个始终等待的女人。”
“他们教会了天地一件事??”
“有些规则,本就不该存在;有些人,注定要超越生死。”
风起,星移,灯长明。
故事从未结束,只是换了方式继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