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异族中人,当前也有修习儒家武道的人,当中更有移风易俗,衣着打扮以及生活习惯处处模仿中原风格的人。
但他们相貌特点乃至于肤色,终究同中原乾人不同。
被俘之后关押在此地的乾军将士,皆是禁军...
晨光洒落,灌江口庙前的香火袅袅升起,却无人察觉那缕青烟在空中微微颤动,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弄。老香客怔了片刻,揉了揉眼睛,只当是风大吹散了心神。他低头继续整理供品,口中仍念着往日的祷词:“二郎真君坐镇南天门,护我黎民不受妖邪侵扰……”话未说完,忽觉手中香烛无火自熄,三炷清香齐齐断裂,断口平整如刀削。
老人惊得后退半步,脸色发白。他抬头望向庙中神像??那尊金身依旧威严凛然,眉心竖目闭合,手持三尖两刃刀,脚踏白象瑞兽。可不知为何,今日的神像竟透出一丝孤寂之意,仿佛泥胎木塑之间,少了某种支撑千年的魂魄。
“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老人喃喃道,强作镇定重新点燃香火。然而这一次,火苗刚起便骤然熄灭,连打三次皆如此。庙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檐下铜铃轻晃,叮咚声里竟似夹杂一声极轻的叹息。
与此同时,凌霄殿内钟鼓齐鸣,十二重玉阶之上,玉帝端坐龙椅,面色沉凝。太白金星捧笏而立,声音微颤:“启禀陛下,昨夜归墟岭异象已平,黑气尽散,但……杨戬不见了。”
殿中一片死寂。
千里眼与顺风耳跪伏于地,额头冷汗涔涔。“臣等以神通查探三界六道,并无二郎真君气息留存。非形神俱灭,亦非转生轮回……而是……彻底脱离了命运长河。”
“脱离?”玉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你是说,他不在‘存在’之中了?”
“正是。”千里眼叩首,“如同从未诞生过一般。就连天庭册籍中的名号,也已模糊不清。”
玉帝沉默良久,抬手一挥,一面青铜古镜浮现空中??照妖镜。镜面起初映出杨戬战袍猎猎、刀光纵横的画面,可不过数息,影像开始扭曲、碎裂,最终化为一片空白。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众生清明。”玉帝闭上眼,“《涅?引》……竟是真的。”
太白金星老泪纵横:“陛下,此事若传扬出去,三界震动啊!二郎真君舍身封魔,理应受万民敬仰,入圣贤谱牒!”
“不可。”玉帝忽然睁眼,目光如电,“此术禁忌,牵连因果。若世人知晓真相,必有人效仿逆施,扰乱天道平衡。此事……封禁。”
“可是??”
“没有可是。”玉帝语气不容置疑,“自此以后,凡提及‘归墟岭之战’者,记忆将自动模糊;相关典籍尽数焚毁,仅留残篇断章。至于杨戬……对外宣称闭关悟道,暂离职守。”
众仙默然领命。
唯有哮天犬站在南天门外,仰头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喉间发出低沉呜咽。它没有回灌江口,也没有去昆仑墟,只是静静地卧在云台边缘,独角黯淡无光,雪白毛发染上尘灰。它知道,主人不会再回来了。那一句“带我的刀回去”,已是永别。
而此时,在九幽最深处,一道裂缝悄然浮现。
那里本该是万物终结之地,亡魂归寂之所,如今却被一股奇异力量撕开一角。灰雾翻涌间,一只漆黑的手掌缓缓伸出,指尖滴落着不属于任何世界的液体,落地即燃,烧出一个个微型漩涡,吞噬周围虚空。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既遥远又贴近灵魂:
>“你以为……这样就能终结我?”
那不是咆哮,也不是怒吼,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低语,像是黑暗本身在微笑。
“我是不甘的化身,是质疑的种子,是每一个被规则碾碎的梦想所凝聚的怨念……你杀了‘我’,可只要还有人怀疑天道、憎恨命运、渴望自由……我就永远活着。”
裂缝缓缓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在人间某座破庙中,一名少年猛然惊醒。他满头大汗,胸口剧烈起伏,梦中最后的画面是一把断裂的青铜剑,和一句刻入骨髓的话:
>“斩我者,终为我噬。”
少年颤抖着抬起右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血色纹路,形如裂痕,正缓缓跳动,宛如心跳。
……
数日后,西牛贺洲边境小镇。
一场瘟疫悄然蔓延。患者并无高热咳血之症,反而神情恍惚,夜夜梦游,口中反复呢喃同一句话:“吾归来矣。”更诡异的是,他们双眼逐渐变黑,瞳孔消失,只剩纯墨色的眼球,如同那天归墟岭上的尸体。
当地道士请符做法,佛门僧侣诵经超度,皆无效。直至某夜,月圆之时,全镇三百余人同时走出家门,列队走向镇外荒山。他们在一处废弃古井前跪下,以指挖土,直至指甲崩裂、鲜血淋漓,终于掘出一块石碑。
碑上八个古篆清晰可见:
**“斩我者,终为我噬。”**
翌日清晨,村民醒来,全然不记得昨夜之事。唯独那口古井喷出黑水,气味腥臭,饮之者疯癫狂笑,自称“觉醒”。
消息尚未传开,已有三批江湖术士、隐修散仙前往调查,尽数失踪。第五日,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踏足小镇,袖中藏着半卷残破经书,封面依稀可见四字:《玄枵遗录》。
他蹲在井边,伸手蘸黑水写下几个符文,顿时井底传来闷响,似有巨物翻身。
“果然……九兵并未真正消失。”老者低语,“它们只是散入世间,寄生于人心之中的怨、妒、恨、叛……等待下一个载体。”
他抬头望天,乌云密布,不见星辰。
“杨戬用命封住了‘体’,却封不住‘念’。逆命者的本质,从来不是某个个体,而是一种……思潮。”
风起,卷走他手中残页。
残页飘入井中,瞬间被黑水吞噬。
而在天庭秘库最底层,一座封闭千年的石室之内,尘封的兵器架上,赫然空着九个位置。
每个位置下方都刻着名字:
**断缘、绝情、焚道、破法、蚀魂、夺命、逆时、篡因、灭果。**
石室中央,一块水晶悬浮半空,内部封印着一滴金色血液??那是当年瑶姬陨落后,女娲悄悄保存下来的巫族真血,也是杨戬血脉之力的源头。
此刻,那滴血正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
三个月后,北俱芦洲雪原。
一名白衣女子独立峰顶,长发随风飞舞。她面容清丽,眼角含愁,手中抱着一把断琴。琴弦已断,却仍能听见微弱乐音,如泣如诉。
她是云华公主之女,杨婵。
自从兄长救她出华山之后,她便隐居于此,远离纷争。可近日来,她夜夜梦见杨戬站在烈焰之中,对她微笑,然后化为灰烬。
“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她轻声问。
忽然,风停雪止。
天地寂静。
一道银虹划破苍穹,直坠她面前。那是哮天犬,瘦骨嶙峋,气息虚弱,额上独角几乎断裂。
“你怎么了?”杨婵大惊。
哮天犬张嘴,吐出一物??正是那把三尖两刃刀!
刀身插地,嗡鸣不止,裂痕更深,仿佛随时会碎。
下一瞬,刀尖触地之处,冰雪融化,泥土翻涌,竟生出一朵金色莲花。花瓣舒展,莲心浮现一行小字:
>**“若九兵再现,持此刀者,即为继任者。”**
杨婵怔住。
她伸手欲触,却被刀身猛然弹开。一道意念涌入脑海:
>“非血亲不可承其重,非心坚不可御其志。汝虽有巫族之血,却未历劫难,不足当之。”
哮天犬低吼:“主人临终前曾言,若有朝一日灾厄再临,需寻一位‘未曾出生之人’。”
“未曾出生之人?”杨婵皱眉。
“是。”哮天犬眼中泛起泪光,“主人说,那人尚在命运之外,既非仙,非人,非妖,非鬼……乃由万千逆命之念与一线清明之志交织而成。待其觉醒,便是新旧交替之时。”
杨婵望着手中的断琴,忽然明白什么。
这琴,是母亲瑶姬留给她的遗物,名为“清漪”,可奏天地正音,亦能引动心魔。而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她抚琴,总有陌生旋律自行流淌,曲调悲壮激昂,似战鼓,似号角,似千军万马奔腾而出。
她缓缓将断弦重新系上,深吸一口气,十指拨动。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整座雪山为之震颤。
第二个音符落下,万里冰原绽开裂缝,嫩绿草芽破土而出。
第三个音符荡开,天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泻而下,照亮雪野。
而在那光芒中心,一道模糊身影渐渐成形??看不清容貌,分不出性别,唯见其背影挺拔如松,手中握着一把虚幻长刀,刀锋指向苍穹。
杨婵泪流满面。
她知道,这不是哥哥归来。
这是……新的“二郎”,正在诞生。
风中传来遥远的叮咚声,像是庙宇檐铃,又像是命运之轮再次转动的声响。
而在无人知晓的混沌边缘,那柄断裂的青铜剑静静漂浮,剑身裂痕中,缓缓渗出一丝金芒??属于杨戬的元神残念,仍在挣扎,仍在守护。
>“总得有人守住底线。”
这句话,穿越时空,回荡在即将苏醒的世界耳边。
黑夜未尽,黎明将至。
战火熄灭之处,往往孕育着更大的风暴。
而英雄的名字,或许会被遗忘,但他的选择,早已成为天地间的律动,无声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