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像是在复盘那天的战局。
“我一生征战，自问眼力不会出错。”
王超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一股连上官静都能感受到的，深深的忌惮。
“那片毒雾的范围，覆盖了整个瑶池宗山下的战场。”
“其毒性的霸道与诡异，我闻所未闻。”
“最可怕的，不是毒。”
王超顿了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上官静。
“是控制。”
“控制？”上官静不解。
“对，控制。”
王超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数万人的战场何其混乱，可那毒雾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
“它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瑶池宗的防御工事，甚至连几处瑶池宗弟子布下的暗哨都没有波及。”
“毒雾所笼罩的，只有黑角族的战士。”
“这说明，布阵之人对整个阵法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精妙程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阵法了，简直就是艺术。”
王超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来形容那场地狱般的屠杀。
上官静却听懂了。
她能想象到，一个年轻人，站在数万敌军之中，如同一个棋手，漠然地操控着棋盘上每一个棋子的生死。
那份写意，那份从容，那份视万千生命如草芥的冷酷。
光是想一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她终于明白，城主为何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师如此上心。
也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回想起自己在瑶池宗大殿上，对杨尘那若有若无的轻视与警告。
现在看来，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中，恐怕就跟一只蚂蚁在巨龙面前耀武扬威没什么区别。
人家不是不懂规矩，而是根本不在意所谓的规矩。
因为他自己，或许就是制定规矩的人。
一股寒意从上官静的背脊升起，让她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幸好……幸好自己当时还算克制，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上官静艰难地问道，她现在对杨尘的身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与恐惧。
王超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正是我让你去查的原因。”
他走到窗边，看着城主府外那片繁华的城池，眼神变得深邃。
“云梦泽这潭水，已经平静太久了。”
“如今突然冒出这样一条过江猛龙，谁也不知道，他会把这潭水搅成什么样子。”
王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也带着一丝期待。
“你亲自带人去查，记住要用最隐秘的手段，绝不能惊动对方。”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目的，他与瑶池宗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城主！”
上官静立刻躬身领命，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之前所有的任务。
“不过……”
话锋一转，脸上那凝重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些许，甚至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无论如何，这对我们云梦泽的人族来说，终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转过身，看着上官静。
“我们人族，被外族压制了太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了。”
“他的出现，或许会成为一个变数，一个足以打破现有僵局的变数。”
“一个……让我们人族，真正崛起的契机。”
王超的眼中，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作为云梦城的城主，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一座城池的安危，更是这一方人族的未来。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看到人族的强大。
杨尘的出现，就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让他看到了这种可能。
上官静看着城主眼中的光芒，心中的震撼与恐惧，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无论那个杨尘有多么神秘，多么可怕，他终究是站在瑶池宗那边的，是站在人族这边的。
黑角族数万精锐的覆灭，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这样一尊大神坐镇，对整个人族而言，都是一剂强心针。
“属下明白了。”
上官静郑重点头。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调查，必须进行。
但更重要的，是态度。
从今往后，她对待瑶池宗，对待那个名为杨尘的年轻药师，都必须拿出十二分的敬意才行。
……
另一边，瑶池宗。
程月华的闭关石室之内。
精纯的灵气已经浓郁到了近乎实质化的地步，在石室中缓缓流淌，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
杨尘与程月华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寒玉床。
程月华盘膝坐在床上，神情肃穆，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张与期待。
道伤，困扰了她三百年。
这三百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修为跌落，本源流失的痛苦。
如今，治愈的希望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激动。
杨尘倒是显得很平静，他将几个药瓶在身前一字排开，最后才将那个装着涅槃丹的白玉瓶拿在手中。
“准备好了？”他问道。
程月华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开始吧。”
杨尘不再多言，他屈指一弹，一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青色丹药，便精准地飞入了程月华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暖流，顺着她的喉咙滑入腹中。
“此为碧海潮生丹，玄阶三品，固本培元，可护住你的心脉。”
杨尘的声音平静响起。
程月华不敢怠慢，立刻运转功法，引导那股温和的药力流向四肢百骸。
丹药的药力极为精纯，所过之处，让她那几近干涸的经脉，都得到了一丝滋润。
就在这时，杨尘的食指与中指并拢，遥遥对着程月华的眉心一点。
一股精纯至极，却又温润如玉的灵力，从他的指尖透出，精准地注入了程月华的体内。
程月华心神一震。
她能感觉到，杨尘的这股灵力，品质之高，远在她的灵力之上。
那股灵力进入她体内后，并没有横冲直撞。
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轻柔地包裹住碧海潮生丹的药力，引导着它们，以一种最高效的方式，流遍她全身的每一处角落。
有了杨尘的帮助，程月华感觉压力大减。
她只需要全力配合，运转功法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