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公益基金的“扩容计划”(第1/2页)
林舟的办公桌上,那本台账摊开着,封面是磨损的蓝色硬壳,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像块被岁月揉软的老布。红色水笔在“20所资助学校”的数字旁画了个圈,圈线叠着三道,显然是反复确认时描重的,圈边的批注挤得满满当当,字迹里藏着焦急——“李家庄小学缺种植工具:需补30把小铲子、20个洒水壶,要塑料柄的,防孩子硌手”“王家村小学老师不会用智能花盆:下周得派老吴去一趟,带简易说明书,图文要大”“留守儿童小娟想要能‘说话’的浇水器:让技术部改改现有型号,加个‘番茄该喝水啦’的语音提示”。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飘进半片,叶脉清晰得像老人手上的青筋,落在台账中间的照片上。那是上个月去王家村小学拍的,照片里的土坡上,三个孩子蹲在简易菜畦旁,最左边的小娟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手里攥着颗没洗干净的番茄,果皮上还沾着褐色的泥点,笑得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中间的小胖把脸埋在菜畦里,鼻尖沾着绿莹莹的菜叶汁,手里举着片比巴掌还大的番茄叶;最右边的小女孩踮着脚,手指刚碰到智能花盆的显示屏,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星。林舟的指尖轻轻蹭过照片里小娟的辫子,指腹能摸到相纸边缘的毛边——这张照片他打印了二十多张,分发给团队时,每个人都在背面写了句想对孩子说的话。
“只建基地不够。”林舟把台账往苏晴那边推了推,桌面的木纹里还嵌着去年修花盆时溅的墨点,“你看他们盯着智能花盆的眼神,不是好奇‘怎么种’,是不知道‘种来的菜能做什么’。上次我问小娟,番茄熟了想给谁吃,她说是给打工的爸妈,可她连怎么保存番茄都不知道。我们得让劳动教育落地,得有老师教,有教材引,不然基地就是个空架子,孩子种出的菜烂在地里,比不种还让人心疼。”
苏晴接过台账,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被上面的泥点蹭了下——是上次去王家村时,小娟递番茄给她,不小心蹭在台账上的,现在已经干成了浅褐色的印子。她翻到“小娟”那页,突然想起那天在菜畦旁,小娟拉着她的衣角说:“阿姨,花盆说番茄还要长十天,爸妈能回来吗?”苏晴的喉咙发紧,指尖在“能‘说话’的浇水器”那行批注旁,又加了句:“语音里加句‘爸妈会回来吃番茄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舟就驱车往农业大学赶。车窗外的白杨树往后退,像排沉默的哨兵,后备箱里装着两盆刚结果的智能花盆番茄,是特意从李家庄小学摘的,带着晨露,还沾着两根细绒毛。
老院士王教授的办公室在实验楼三楼,楼梯间的墙上贴着泛黄的老照片,有1950年代的学生在田间劳作的,有1980年代的教授带着农民测土壤的,照片里的人都笑得踏实。王教授的办公桌是张旧木桌,桌面上刻着“农为邦本”四个字,边缘的漆皮掉了,露出里面的木纹。书架上摆着半排《作物栽培学》,最老的一本是1956年版的,书脊用牛皮纸包着,封面上有王教授年轻时的签名,字迹比现在挺拔,里面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王教授蹲在田埂上,手里举着颗稻穗,身边围着几个戴红领巾的孩子。
“劳动教育不是让孩子‘玩泥巴’。”王教授戴着老花镜,翻着林舟带来的基地照片,手指轻轻蹭过照片里的菜畦,像是在摸真实的泥土,“我小时候在乡下,跟着爷爷种玉米,他说‘一颗种子要等六十天才能结棒,少一天都不行’。现在的孩子不知道这个,以为菜是超市货架上长的,水果是快递盒里装的。我们要教的,是让他们知道‘等’的道理,知道一颗番茄要经多少风、浇多少水,才会从绿变红——这是‘根’的教育,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中间的照片上,在菜畦的位置投下光斑。林舟把后备箱里的番茄递过去,王教授接过时,指尖碰到番茄上的绒毛,笑了:“这番茄长得好,皮实,是咱北方的品种。智能花盆是好东西,但不能丢了老法子,比如怎么辨土壤干湿,怎么看叶片知虫害,这些得写进教材里。”
两人聊到夕阳西斜,把方案定得扎扎实实:农大派3位教授牵头,一位负责作物栽培,一位负责劳动教育理论,一位负责亲子互动设计;教材要结合智能花盆的特性,比如“花盆亮绿灯时怎么浇水”“红灯报警时怎么除虫”,每一页都配手绘插图,字要比普通教材大一号,方便农村老师在黑板上抄;每季度组织一次“城乡结对日”,让城里孩子和乡村孩子通过视频分享种植日记,城里孩子可以寄绘本,乡村孩子可以寄自己种的蔬菜干。
临走时,王教授从抽屉里拿出本1958年的《乡村劳动教育手册》,封面磨得没了颜色,用细麻绳捆着书脊,里面的纸页发黄发脆,每页都有王教授的批注,用蓝黑墨水写的,有的地方还画了小图——比如“怎么给玉米授粉”旁画了个小箭头,标着“早上九点最宜”。“拿着,老法子里有新道理。”王教授把手册递过来,指尖带着老茧,“这里面记着我年轻时教农民种小麦的法子,现在看,和智能花盆的‘精准种植’道理是通的,都是‘顺天时、应地利’。别丢了这些,丢了就丢了根。”
林舟把手册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暖玉,走出实验楼时,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册的纸页在风里轻轻响,像在说悄悄话。
半个月后,第一批种植日记寄到林舟手里,装在个旧帆布包里,是王家村小学的老师亲手缝的,上面绣着颗歪歪扭扭的番茄。最上面的一本,封皮是用三年级的作业纸糊的,边角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防止磨破,封面上用蜡笔写着“小娟的番茄日记”,“番茄”的“番”字少了一笔,后来又用红笔补上,像个害羞的小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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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翻开时,纸页边缘沾着的褐色泥点蹭到了他的手指,是王家村特有的黄土,带着点土腥味。日记里的字歪歪扭扭,有的字写大了,出格了,就用橡皮擦了重写,留下淡淡的印子:“3月12日,阴。林叔叔送的花盆今天亮了绿灯,奶奶说绿灯就是要浇水了。我用小瓢浇的,不敢浇太多,怕番茄淹死。奶奶说,番茄和我一样,要多喝水才会长高。我想种出最大的番茄,给打工的爸妈寄过去,让他们知道我会照顾奶奶了,还会照顾番茄。”后面画了个小番茄,用红蜡笔涂的,边缘涂出了线,像个胖乎乎的小太阳。
另一本是李家庄小学的小胖的,封面是张画纸,上面画着个比人还高的番茄,旁边写着“我的超级番茄”。日记里的字更豪放,有的地方还沾着淡淡的辣椒味:“4月5日,晴。今天花盆响了,说番茄长虫了!我吓得赶紧叫吴爷爷,吴爷爷说用辣椒水杀虫。我们找了去年种的干辣椒,放在碗里捣成粉,加了点水,往番茄叶上喷。辣椒水好辣,我打喷嚏打了三个!但下午看,虫子都没了,番茄也没掉。我赢了!吴爷爷说我是‘小农技员’,还奖励我一颗糖,是橘子味的。”
林舟把这些日记抱去出版社时,编辑张姐正在拆快递,指尖沾着油墨,桌上堆着刚校好的书稿。她接过帆布包,刚拿出小娟的日记,指尖触到带着泥点的纸页,突然红了眼——她想起上周带儿子去郊区农场,六岁的儿子指着地里的黄瓜问:“妈妈,这是超市里的黄瓜吗?怎么长在土里?”
“我儿子总说‘菜是超市长的’,这些日记比任何科普书都管用。”张姐擦了擦眼角,把日记摊在桌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纸页上的泥点和蜡笔画上,“书名就叫《花盆里的春天》,封面用小娟画的番茄苗,内页保留泥点和修改痕迹,不用修图,真实最动人。我还要在书里加个‘种植小问答’,让王教授和老吴来答,比如‘番茄长虫了怎么办’‘花盆亮红灯是什么意思’,这样家长也能看。”
书出版那天,林舟特意去了市中心的新华书店。书店是老建筑,木质书架的味道混着纸墨香,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他刚进门,就听见个清脆的声音:“妈妈,我要这本!封面上有番茄!”
是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姑娘,扎着马尾,校服袖口沾着点铅笔灰,手里拿着本《花盆里的春天》,正扯着妈妈的衣角。妈妈笑着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为什么想要这本呀?”“我想种番茄给爷爷吃,”小姑娘的声音带着认真,“爷爷在乡下,腿不好,种不动地了,我种好了寄给他。”妈妈的眼睛亮了,接过书翻了两页,对收银员说:“再买一本,送给班里的留守儿童,让他们也能写日记。”
张姐拿着销售报表跑过来,报表上的数字用红笔标着,“首印5000册”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对勾,下面写着“加印第三次,已下单10000册”。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捏着报表的边角:“我做编辑二十年,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抢着买一本‘孩子写的书’。昨天有个幼儿园老师,一下子买了五十本,说要给孩子们当教材;还有个退休老教师,写信来说要捐出自己的花园,给孩子们当种植基地。”
林舟看着报表上的数字,突然有了个主意。他掏出手机,给团队发了条消息:“发起‘一本书,一个基地’活动,读者每买一本《花盆里的春天》,出版社捐2元,我们基金匹配1元,凑够3000元就给乡村学校建一个迷你种植基地,包含10个智能花盆、一套种植工具、一本教材。”
活动上线当晚,基金公众号的后台就“炸”了,订单提示音此起彼伏。林舟和团队成员在办公室熬夜处理,志愿者们主动来帮忙统计捐款,有人带来了咖啡,有人带来了面包,办公室的灯亮了一整夜。凌晨三点,后台显示订单突破800笔时,负责统计的小姑娘突然哭了:“有个读者留言说,‘我小时候在农村种过菜,现在在城里,想帮孩子们圆个种植梦’,还额外捐了1000元。”
一周后,捐款数额突破50万时,林舟正在办公室和王家村小学的老师视频。屏幕里的信号有点卡,但能清楚看到小娟举着颗通红的番茄,番茄上还沾着水珠,亮闪闪的。她身后的新基地里,10个智能花盆整齐地排着队,显示屏亮着绿灯,老师站在旁边,笑着说:“孩子们现在每天都记日记,写完了就念给花盆听。小娟昨天说,她的番茄熟了,要寄给爸妈,还说要谢谢买这本书的叔叔阿姨,帮他们建了新基地。”
视频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有个孩子喊:“林叔叔,我们种的黄瓜也快熟了,到时候寄给你吃!”林舟笑着点头,眼眶却有点湿。
挂了视频,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城市的万家灯火亮了起来,每盏灯都透着暖光,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林舟拿起桌上的《花盆里的春天》,封面的番茄苗在灯光下,像是真的在呼吸,叶脉里藏着生机。他突然想起老吴上次修花盆时说的话:“技术不是冷的,是要暖到人心里的。你看这花盆,不仅能种番茄,还能让孩子知道,有人在关心他们,这就够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秋天的凉意,却吹得人心里暖融融的。林舟摸着书封面上的番茄苗,突然明白:公益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不是一个人捐多少钱、做多少事,而是无数人的微光汇聚——是小娟在日记里写下的“我会照顾奶奶”,是穿校服的小姑娘说的“我要种番茄给爷爷吃”,是买一本书的读者,是编教材的教授,是缝帆布包的老师,是熬夜统计捐款的志愿者……这些微光凑在一起,就拼成了春天,拼成了孩子们眼里的希望,拼成了那些关于“根”的故事,在岁月里慢慢生长,永远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