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让我们做梦,梦让我们前行。
而今夜,我们走入它的心脏。”
??司命
清晨的群星之城依旧亮着灯。
阳光从浮岛缝隙间流下,打在石板路上,闪着金屑一样的光。
空气中还残留着...
晨光如丝线般穿过浮岛间的缝隙,洒在群星之城的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狂欢的气息??酒香、烟火味、龙鳞花瓣燃烧后的淡淡焦甜。整座城市仿佛仍在梦中打盹,唯有几只早起的机械鸟在塔尖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
我站在旅馆门口,手里攥着那袋还未吃完的面包,指尖沾了点果酱,黏糊糊的。萧谨言正蹲在地上拆一个包裹,嘴里嘟囔着:“这谁寄的?没写名字……”
“别拆。”司命忽然开口,声音低而冷,像一把刀划过清晨的宁静。
我们都愣了一下。萧谨言手一抖,纸袋差点掉进水沟。他抬头看向司命,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了?就一个小包裹,又不是炸弹。”
司命没回答,只是缓缓走近,目光落在那个棕色纸盒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将整个包裹吞没。风忽然停了,连街角那只机械猫都僵住不动。
“这是‘回溯之物’。”他说。
“啥?”徐龙从墙边直起身,“你是说……来自过去的东西?”
“不完全是。”司命蹲下身,手套轻轻拂过包装纸表面,“它是被‘梦核’认证过的物件,只有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才会显现。而现在??它出现在这里,意味着有人试图通过梦境通道传递信息。”
莉塞莉安皱眉:“可我们刚结束群星祭,塔的中层还没重新开放,谁能在没有副本入口的情况下发送物品?”
“除非……”娜塔莎眯起眼,“那人根本不在现实侧。”
空气骤然凝固。
萧谨言慢慢缩回手,嘴唇微微发白:“你是说……这是从‘冻结层’送出来的?”
司命点头。
一片沉默中,只有风铃在远处轻轻晃动,叮咚一声,像是某种警告。
我低头看着那个包裹,忽然觉得它不再普通。纸面上隐约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血管,又像星图,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蓝光。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出去??
“别碰!”司命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他力道很大,指节泛青。我疼得吸了口气,却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你忘了上次的事?”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能听见,“触碰未解析的梦遗物,会触发记忆反噬。你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我咬住嘴唇,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三天前,我在旧城区的废墟里捡到一枚破碎的怀表,只看了一眼,就梦见自己死在血泊中,喉咙被人割开,而凶手……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打开它。”我忽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
“如果真是来自冻结层的信息,那就说明还有人活着。哪怕只剩一个意识碎片,也值得赌一次。”
司命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松开手。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银色卡片,轻轻贴在包裹表面。卡片瞬间融化,化作液态金属般流动,将整个盒子包裹起来。
“这是我用‘虚钥’做的防护层。”他说,“一旦内部有危险意识侵入,它会立刻封锁并报警。”
然后,他亲手撕开了包装。
里面是一本笔记本,封面是深灰色皮革,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翻过千百遍。扉页上写着一行字:
**“如果你读到这行字,说明我已经死了两次。”**
下面署名:**孔德嘉?第七次轮回体**。
“孔德?”萧谨言惊呼,“可是……昨天他还跟我们一起喝酒!”
“那是现在的他。”司命翻动页面,眼神越来越沉,“但这本笔记的落款日期是……三年后。”
“未来?”艾莉森倒抽一口冷气。
“准确地说,是某个平行时间线上的未来。”司命继续读下去,“他在记录一场失败的登塔行动。第八次尝试突破终焉之塔顶层,结果全员覆灭。唯一幸存的是他的记忆数据,被上传至‘梦网残响区’,以碎片形式漂流。”
“所以这不是预言,而是回声。”我说。
“对。”司命点头,“就像石头投入湖心,涟漪会扩散到所有水面。当某个未来的死亡足够剧烈,它的波动就能穿透时间屏障,传达到现在。”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是我们八个人站在塔顶的照片。但画面中的我们,眼神空洞,皮肤灰败,像是失去了灵魂。背景里的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黑色缝隙,宛如世界正在崩塌。
“这是……结局?”徐龙声音发颤。
“或者是其中之一。”司命合上笔记本,神情复杂,“但最可怕的是,这张照片背面写着一句话:‘不要相信司命。’”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司命却笑了,笑得极淡,带着几分疲惫:“看来,在那个未来里,我做了什么让你们无法原谅的事。”
“不可能!”萧谨言跳起来,“你怎么可能背叛我们?你明明是最坚持规则的人!”
“正因为我太守规则了。”司命望向远方的高塔,“也许……正是这份执念让我变成了枷锁。”
气氛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那本笔记本突然自燃,火焰呈幽蓝色,无声无息地吞噬纸张。几秒后,只剩下一枚小小的齿轮静静躺在地上。
我弯腰捡起它,掌心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响起:
**“谎言才是真实的钥匙。”**
我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娜塔莎问。
我才意识到自己竟把那句话念出了声。
“没什么。”我攥紧齿轮,强迫自己冷静,“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送来警告?为什么只提到司命?”
“因为塔要醒了。”赛莉雅忽然开口。她一直坐在窗边,此刻缓缓站起,青色骷髅耳坠轻轻晃动,“昨晚群星祭的仪式,并不只是庆祝。你们还记得最后那一束光吗?从塔顶射向宇宙深处的金色光柱。”
“那是信号。”她说,“唤醒沉睡者的钟声。”
“谁的?”我问。
“原初。”她直视我双眼,“你们以为群星祭是人类的节日?错了。它是献给‘观测者’的祭礼。每七年一次,用欢笑、泪水、梦境能量喂养塔的核心,让它维持运转。”
我脑中轰然炸响。
“所以……我们一直在帮它恢复力量?”
“而它恢复得越多,就越能干涉现实。”司命接过话,“刚才那个包裹之所以能穿越时间抵达此地,正是因为塔的‘认知场’正在扩张。它已经开始扭曲因果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艾莉森握紧拳头,“难道眼睁睁看着它复活?”
“不。”我抬起头,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既然谎言能成为钥匙,那我就撒一个更大的谎。”
众人愕然。
“你要骗谁?”徐龙问。
“骗整个塔。”我说,“骗它相信我已经死了。”
司命瞳孔一缩:“你想切断自己的存在信号?可那样做很危险,一旦塔判定你‘已消亡’,你的记忆、身份、人际关系都会被系统自动抹除。包括……他们对你的印象。”
我看向萧谨言,他正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值得一试。”我说,“只要我能潜入塔底的数据坟场,找到最初的源代码,就有机会重写它的运行逻辑。”
“你疯了吗?”娜塔莎怒吼,“那地方连冻结者都不敢进去!据说里面堆满了失败者的意识残骸,任何踏入其中的人都会被万千痛苦记忆同化!”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造一个假象。”我平静地说,“一场盛大的葬礼。我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已经死了。”
silence落下,如同雪片覆盖大地。
许久,萧谨言低声问:“……要我哭吗?”
我笑了:“当然,越真越好。”
他眼眶一下子红了:“可我不想演。”
“那就别演。”我走过去,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金发,“你就当我是真的走了。”
他咬住嘴唇,用力摇头:“我不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我没有回答。
司命走上前,将一枚黑色徽章别在我衣领上:“这是‘虚葬者’的凭证。戴上它,你的生命体征会在三小时内逐渐消失,心跳、脑波、体温全部归零。对外界来说,你就是一具尸体。”
“谢谢。”我轻声说。
“记住。”他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当你进入数据坟场,千万别回应任何呼唤你的声音。那些都是过去的亡魂,它们会模仿你最爱的人,引诱你停下脚步。”
“如果我听到你说‘回来吧’呢?”
“那就证明……我已经死了。”他微笑,“所以别回头。”
我转身走向巷口,阳光照在背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身后传来萧谨言的喊声:“喂!等一下!你还没吃早饭!”
我没回头。
我知道,只要回头看一眼,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风吹起我的衣角,卷起一片龙鳞花瓣,飘向天空尽头。
而在那座巍峨的群星之塔内部,某扇尘封已久的门,正悄然开启。
齿轮在我掌心持续震动,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谎言才是真实的钥匙。”**
我闭上眼,轻声对自己说:
“那么这一次,让我用谎言,打开通往真相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