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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回乡

    第三十二章回乡(第1/2页)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大雨中行走。

    “富贵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当真有这么重要么?”这般一想,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笑了起来,“我爷爷是清官,穷得叮当响,是了,我又怎么可能和双儿门当户对呢?”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竟来到了弄潮楼前。

    忽然,他瞧见一个无比熟悉的俏丽身影,正从那楼里缓步而出。

    “小双?她怎么在这儿……”

    李元青一愣,正要不顾一切的上去问个究竟,忽然,苏小姐身边走过一个衣着考究的公子,轻轻要为她披上了一条白纱披肩。

    苏小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抵抗,披上了披肩,慢慢倒入了公子的怀中。

    李元青霎时间像个贼一般躲到了矮墙边,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紧张呼吸着。

    他觉得自己应该在矮墙里,而不是矮墙底,看着他们有多甜蜜,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也比较容易私心,能给于他离开的勇气。他就这么鬼鬼祟祟的,像一条狗,不,像个狗贼一般注视着那边的一切,直到苏小姐在那位公子的陪伴下,撑着油纸伞彻底双双消失在雨幕中,才胆战心惊的松了口气。

    心里的疑惑总归是有了答案,他抹开眼帘,仰起头望着淫雨霏霏的天空。

    “那个,就是胡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我这是怎么了,我心里怎么堵得慌,我应该替他们高兴呀,看来富贵说的对,我真是小心眼,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李元青忽然又笑了,“苏小姐呀,既然你订了亲,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嘿嘿,这情一字多荒唐,老天爷呀,你可真会安排,嘿嘿嘿。”

    李元青走出几步来到弄潮楼的岸边,忽而从怀里摸出一个泥人,看着那个眉开眼笑的泥人,他不觉手一松,任由那泥人滚到了地上。

    他神经兮兮的坐在一块石墩子上,一个劲的笑。

    李元青忽然想起那个胡公子穿的锦绣衣裳,自己从来没想象过世上会有人舍得把这样好的衣裳穿在身上,他再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仿佛是一个梦游客被人一巴掌拍醒过来。

    “真是异想天开,我算个什么东西?”

    这天下富家千金小姐看上穷小子的故事,大概只会出现在梦里。

    便在这时,江边袭来一阵凛冽狂风,直卷得黑云几乎贴着了水面,一边运河上三三两两的船儿原本下了锚颇为稳当,可被江面上浪花一掀,又纷纷左右颠簸起来。

    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李元青怔怔望着浪花,心仿佛也跟着颠簸起来,他胸口好似横了一条钢锯,喀嚓喀嚓来回拖动。

    他忽然想起从前爷爷说过,这世上穷人有穷人的难处,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难处,所以不要羡慕那些有钱人,可他没告诉自己,穷人的难处是要命的!他又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穿过一件好衣裳,或许爷爷根本不爱自己的家人。

    这般一想,他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就这般走走停停,他不知怎的来到了运河边,盯着河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下去。

    没想到这运河水底跟他家乡的那条溪很像,水底下都是一般的水草繁茂,这运河的河水刚刚才没过他胸口,他脚下忽然就被这些水草绊住了,顷刻间他便失衡摔在水中,咕咚咕咚连连呛下两口冰冷的河水。

    他有些后悔,本能想要挣扎,可水草却将他双脚缠住,越缚越紧。

    他越是用力想要挣扎,越是使不上劲。

    只是片刻,他的神智便开始恍惚起来,只想闭上眼睛,再也不要睁开。

    所以,这天下能够淹死人的水并不一定需要没过你的头顶,千万莫要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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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候,水中忽然青光一闪,脚下的水草不知怎的松开了,李元青一用力,猛地从河里探出头来,从他失足落水到抬起头的这个过程说起来好像很长,其实前后只有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李元青却觉得仿佛自己经历了十几年那么漫长。

    当他终于能够将头伸出水面的刹那,他终于又咳又喘起来。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李元青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向岸边扑腾,仿佛一条落水狗一般伛偻着背,狼狈的手脚并用一步一滑的向着岸边拼命爬了过去。

    直到他半个身子完全够着石阶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安全了,整个人一下子软了,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他趴在那块平平的石阶上瑟瑟发抖。

    有过这一次的经历,他再也不会犯傻了。

    不过,多年以后,他仍然有时会在梦里回到这个地方,在那个深渊般的河底下,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拖住了他,想要慢慢吞噬着他,直到他自己从梦中惊醒过来。以后每每回想起这场经历,他都有一种重生的体验。

    半个月之后,雾州府那座溪畔大院的老宅。

    李元青远远的走来,望着不远处薄雾蒙蒙笼罩下的老宅,蓦然间心中一阵酸楚。

    还记得就在这溪水边,他与富贵一起打闹嬉戏,往日那些快乐的童年日子,宛如昨天刚刚发生一般,可是,那溪水明明小时候看着那么宽阔,如今看来,却像是一条窄窄的水沟,只有昔日岸边那些丝丝缕缕的柳絮,飘落在更远处的山寺旁。

    看着那些洁白的柳絮,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又想起苏小姐来。

    这两年他与苏小姐终日相处,所幸自己定力好,如果一个把持不住碰了苏小姐,岂不是毁了苏小姐的大好姻缘么?想到这里,他背上立刻起了一层冷汗。

    转念又想,既然人家有了更好的归宿,自己也应该高兴才是。

    这般悬崖勒马,唯一吃了亏的,大概只有自己一个人吧?

    刹那间,他又觉得自己是牺牲了自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望着眼前的乡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自己的牺牲感动得一塌糊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慢慢穿过石桥向前走去,多年不见,这座大院里好多屋舍都变换了模样,崛起的新贵们也已经沿着溪流买下一块块土地,一座座府邸粉墙绿瓦、亭榭楼阁好不气派。

    惟有自己那多年前破落的家,隐在老木婆娑之中,孤零零的立在大院的角落。屋顶的那些又硬又直的苫草在风中瑟瑟乱颤,低矮的屋檐之下,是两个黑洞洞的窗户。

    相比起杭州的那些繁华,李元青一下子领悟了什么是门第的差距!

    李元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渐渐到柴门之前,望着紧闭的破旧柴门,周围低矮的篱笆墙上也爬着了不知名的藤蔓,他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轻轻的敲了敲门。

    “有人么,我……,我回来了。”

    可里头,似乎并没有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用力的去推门,陈旧的柴门“吱呀”一声。

    “谁呀?”恰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走了出来。

    李元青望着眼前这个妇人,看了两眼才认出来,他心中一怔,立刻脱口喊道:“娘!”

    妇人身上一颤,慢慢抬起目光,李元青这才发现,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和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皱纹,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靛青色衣裳。

    “娘!”李元青又喊了一声,快步冲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