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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章 005055

    #最后一片藤叶

    欧利先生总在清晨五点醒来,如同上紧发条的钟。他从窄床上坐起,苍老的手指摸索着床头柜上的眼镜,世界由模糊归于清晰。穿好那件肘部已磨薄的呢子外套,他推开卧室门,步入堆满画作的工作室。

    颜料与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六十年来他熟悉的空气。窗外,纽约的初冬正用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华盛顿广场北侧的老建筑。欧利走向画架,上面有一幅未完成的作品——中央公园的秋景,金色树冠如火焰般燃烧。

    但他没有拿起画笔,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对面那栋红砖公寓的三楼窗户。年轻画家约翰逊就住在那里,现在正躺在肺结核的魔爪下,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欧利叹了口气,转身开始每日的仪式:煮咖啡,整理画笔,擦拭一尘不染的调色板。他七十九岁了,艺术生涯像条几近干涸的河流——偶尔有人来买幅小画,价格刚够支付房租和食物。那些曾经一起学画的同窗,有的已名扬四海,有的早已放弃,只有他,像河岸边的老柳树,站在原地,任由时光冲刷。

    门铃响了。

    欧利有些惊讶地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衣着考究的陌生人,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展览目录。

    “欧利先生?我是现代艺术博物馆的策展人,戴维斯。”那人递出名片,“我们在整理档案时,发现您参加了1948年的‘青年艺术家年度展’。”

    欧利点点头,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战争刚结束,纽约的艺术界正酝酿着一场革命,他和一群年轻人在破旧的画廊里展出作品,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回顾展,‘纽约画派的起源’。”戴维斯环顾工作室,目光扫过墙边堆积的画作,“想借展您当时参展的那幅《广场之春》。”

    欧利沉默片刻:“那幅画……已经不在了。”

    戴维斯难掩失望:“太遗憾了。那幅画在当时的评论中备受称赞,有人说它预示了后来的色彩场绘画。”

    陌生人离开后,欧利在工作室中央站了许久。阳光慢慢移动,照亮了角落里一幅被布覆盖的画架。他走过去,轻轻掀开蒙布。

    《广场之春》展现在眼前——蓬勃的绿意,跳跃的光点,充满希望的笔触。他撒谎了,画还在,只是他再不愿示人。

    那天下午,欧利去看望约翰逊。病榻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如纸,窗外寒风呼啸,缠绕着老藤枯萎的枝条。

    “我不会好了,欧利先生。”约翰逊声音微弱,“医生说我的肺像破布一样。”

    “别胡说,春天来了就会好转。”欧利摆弄着窗台上的颜料罐。

    约翰逊摇摇头,目光空洞:“等到最后一片藤叶飘落时,我也该走了。”

    欧利皱起眉头。这种浪漫化的绝望让他恼怒——年轻人总爱把自己的悲剧想象成一首诗。

    然而随后的几天,约翰逊的病情急转直下。医生私下告诉欧利,病人的求生意志薄弱,药物能做的有限。每个清晨,欧利从窗口望去,都能看见对面窗后那张日益灰败的脸。

    十一月的那场暴雨来得突然。狂风像发怒的巨人撕扯着城市,雨水如瀑布般倾泻。欧利整夜未眠,听着风声,看着对面建筑墙上那株老藤的叶子一片片被扯落。

    清晨四点,风雨渐歇。欧利穿上最厚的外套,拿起梯子和画箱,悄无声息地出门。寒风像刀子刮过他的脸颊,他架好梯子,爬上冰冷潮湿的墙面。

    在第三层楼的高度,他停下来,打开画箱。调色,运笔,在墙上画下一片藤叶——完美的赭黄与暗金,带着生命顽强不屈的姿态,仿佛在风雨中颤抖却绝不坠落。

    完成后,他浑身湿透,回到家中便倒下了。

    约翰逊在那个清晨醒来,看见风雨过后墙上唯一存留的藤叶。日复一日,叶子始终在那里,在灰暗的墙面背景下像一小簇火焰。他开始相信,如果一片叶子能对抗整个冬天的残酷,或许他也可以。

    春天来临时,约翰逊奇迹般地康复了。他才知道欧利先生因那夜的风寒患上肺炎,悄悄病逝在医院里。

    整理欧利遗物时,约翰逊发现了《广场之春》,以及欧利留给他的信:

    “亲爱的孩子,艺术的真谛从不在于声名或创新,而在于连接心灵的能力。有时,一幅画可以拯救一个生命,这比挂在博物馆墙上更有价值。”

    多年后,已成为知名画家的约翰逊在自己的回顾展上,将《最后一片藤叶》的故事娓娓道来。展厅中央,并排悬挂着两幅画:一边是欧利的《广场之春》,生机勃勃;另一边是约翰逊的《欧利先生肖像》,画中的老人眼神温和,手握画笔,身后墙上,那片永不飘落的藤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教会我,”约翰逊对采访者说,“有些作品永远不会进入博物馆,但它们改变了世界——一次拯救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