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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章 95866

    老林子里的誓言

    长白山脚下的黑瞎子沟,二十年前还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老辈人说,这沟的名字不是白叫的,早年间,这里的黑熊比人还多。

    一九九八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十一月,大雪就封了山。林场工人赵大山踩着齐膝的积雪,沿着熟悉的山路往家走,怀里揣着刚领的工资——厚厚一沓,是这一年攒下的辛苦钱。他盘算着,再干两年,就能翻新家里的老房子,给儿子小栓娶媳妇用了。

    天色渐暗,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赵大山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声音是从路边榛树丛里传来的。他拨开积雪覆盖的枝条,看见一只半大的黑熊崽子后腿被猎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雪地。

    “作孽啊,谁下的夹子这么狠。”赵大山蹲下身,小熊惊恐地往后缩,却因疼痛而动弹不得。他犹豫了,老辈人都说,熊瞎子记仇,救了它,母熊找来咋办?不救,这崽子肯定活不过今晚。

    最终,赵大山还是撬开了猎夹,从棉袄内衬撕下布条,给小熊包扎了伤口。做完这一切,他拍拍小熊的屁股,“走吧,找你娘去。”

    小熊一瘸一拐消失在林深处,赵大山继续赶路,没走多远,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一回头,心跳骤停——一只巨大的母黑熊正站在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棕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赵大山腿软了,脑子里闪过老猎人说过的话:遇上熊千万别跑,你跑不过它。他僵在原地,等着母熊扑上来。可母熊只是嗅了嗅空气,慢慢走近,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竟转身离开了,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林子中。

    “我这是捡回条命啊。”赵大山喃喃自语,两腿发软地往家走。

    快出林子时,他听见有人呻吟。循声找去,一个年轻人倒在雪地里,额头滚烫,已经半昏迷。赵大山认出这不是本地人,穿着打扮像是外地来的学生。他摸摸那人的额头,烫得吓人。

    “今天这是咋了,尽碰上事儿。”赵大山叹口气,还是把年轻人背了起来。那人很瘦,背在身上轻飘飘的。

    到家时,天已黑透。媳妇李桂兰见他背回个人,吓了一跳。

    “路上捡的,发烧了,快熬点姜汤。”赵大山把年轻人放在炕上。

    李桂兰摸摸那人额头,“烧得不轻啊,怕是冻着了。”她麻利地生火熬药,又打来凉水敷额头。

    半夜,年轻人醒了,看见陌生的环境有些惊慌。赵大山端来热粥,“别怕,这是黑瞎子沟,我叫赵大山,林场工人。你叫啥?从哪来?”

    “我叫陈志远,从沈阳来...”年轻人声音虚弱,眼神闪烁。

    赵大山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不再多问,“先养病,别的好了再说。”

    陈志远在黑瞎子沟住下了。他身体恢复后,主动帮着干活,劈柴、挑水、修栅栏,样样勤快。他还识字,能教小栓写字读书。渐渐地,赵大山一家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一天晚上,赵大山从林场回来,脸色凝重。

    “今天场里来了几个人,说是找逃犯。”他盯着陈志远,“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

    陈志远脸色煞白,良久才开口:“叔,我不是坏人。我爹是沈阳工厂的会计,厂里丢了钱,他们诬陷是我爹偷的。我爹气病住院,我去找厂长理论,推搡中他摔倒了,后来...后来听说伤重不治。我害怕就跑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煤油灯噼啪作响。

    李桂兰先开了口:“我看志远不是坏人。”

    赵大山抽完一袋烟,重重叹了口气:“在我们这儿,没人能找到你。但你得答应我,等风头过去,该自首自首,该澄清澄清,不能躲一辈子。”

    陈志远红着眼眶点头。

    春天来了,积雪融化,黑瞎子沟一片新绿。陈志远已经成了家里一员,跟着赵大山上山采山货,识别草药。赵大山把多年积累的山林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这片老林子是我们的根,靠山吃山,但不能糟践山。”赵大山指着一片被砍伐的空地说,“这些年砍得太狠了,我看着心疼。”

    五月初,赵大山带着陈志远进山采蕨菜。在一片白桦林里,他们与一只大黑熊不期而遇。赵大山一眼认出那就是冬天遇见的母熊。

    “别动,”他低声对陈志远说,“慢慢往后退。”

    不料陈志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母熊受惊,立起身子发出威胁的低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半大的熊从母熊身后钻出来,跛着一条腿,跑到赵大山面前嗅了嗅。

    赵大山认出这就是他救过的小熊。小熊回头对母熊发出几声短促的叫声,母熊慢慢放下前掌,转身带着小熊消失在密林中。

    陈志远惊魂未定,“大山叔,那熊认识你?”

    赵大山望着熊消失的方向,“山里的一切都有灵性,你善待它,它就善待你。”

    夏天的一场大雨引发了山洪,冲毁了通往镇上的唯一道路。黑瞎子沟成了孤岛,而陈志远在这时突发急性阑尾炎,疼得在炕上打滚。

    “必须送医院,不然会没命的。”李桂兰急得直抹眼泪。

    赵大山看着窗外瓢泼大雨,“我背他出去。”

    “三十多里山路,又下这么大雨,太危险了!”

    “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赵大山简单收拾了一下,用油布把陈志远裹好,背起他冲进了雨中。

    山路泥泞不堪,赵大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有一段路被洪水淹没,他不得不绕道爬山。雨水模糊了视线,有几次险些滑倒。

    “叔,放下我吧,太危险了。”陈志远虚弱地说。

    “胡说啥呢,叔答应过要护你周全。”赵大山喘着粗气,“抓紧了,前头就快到了。”

    就在他们爬上一处陡坡时,赵大山脚下一滑,两人一起向坡下滚去。危急时刻,赵大山用身体护住陈志远,自己的头却重重撞在树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大山感到脸上有湿热的感觉,勉强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那只母熊和小熊正站在旁边。母熊用鼻子轻轻推他,小熊则舔着他的脸。

    赵大山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陈志远靠在树旁,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有意识。更让他惊讶的是,母熊开始往前走几步,又回头看看他们,似乎在带路。

    靠着熊的引领,他们找到了一条相对好走的小路,在天亮前到达了镇医院。

    医生后来说,再晚来两小时,陈志远的命就保不住了。

    陈志远康复后,在赵大山的陪伴下回沈阳自首。经过调查,真相大白:真正的窃贼是厂长亲戚,厂长的事故也证实与陈志远无关,只是突发脑溢血。

    第二年春天,陈志远带着法律系的录取通知书回到了黑瞎子沟。

    “叔,我要学法律,帮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讨公道。”他说。

    赵大山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孩子,有出息。”

    两人又进了一次山,在那棵老松树下,他们惊讶地发现了那只母熊和小熊。小熊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走路还有点跛。

    母熊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像老友重逢。然后它转身,慢慢走向林子深处,小熊跟在身后,不时回头看看。

    “它们还记得你呢。”陈志远说。

    赵大山站在山坡上,望着脚下的黑瞎子沟。夕阳给整个村庄镀上一层金色,炊烟袅袅升起,鸡鸣犬吠相闻。

    “这老林子啊,”他轻声说,“你敬它一尺,它敬你一丈。”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连绵起伏,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的脊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人与山、人与兽的故事,还会一代代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