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围剿
寒默语近乎仓皇地丶带着一种彷佛被什麽无形之物灼伤般的急迫，猛地背过身去。那高大挺拔丶曾如山峦般沉稳的背影，在洞窟墙壁上幽蓝鬼火跳跃不定的映照下，紧绷得如同万载玄铁铸就，坚硬，冰冷，却又隐隐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丶细微的颤抖。周身原本因情动而略显平复的魔气，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再次疯狂地翻涌沸腾起来，将方才那片刻失控的丶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温存怜惜，以及那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丶带着颤音的呼唤，彻底地丶粗暴地淹没在更加深邃混乱的自我厌弃与暴戾漩涡之中。
他不敢回头，哪怕只是一瞥，都不敢去看那张被他再次遵循着内心黑暗冲动而粗暴占有丶此刻不知是何神情的苍白面容，生怕多看一眼，那刚刚凭藉着恨意与痛苦勉强重新筑起的丶看似坚固的冰墙，就会从内部彻底崩塌丶融化，露出其下连他自己都恐惧面对的丶一片狼藉的真实。
冷言梅无力地躺在冰冷坚硬的玉榻之上，身体深处还残留着被激烈丶甚至带着惩罚意味的占有後所带来的酸痛与某种难以启齿的馀韵，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容因方才无法控制的情潮而染上几缕不正常的绯红，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异色梅，妖冶而脆弱。然而，那双极淡的琉璃褐色眼眸中，却是一片被搅碎後的茫然空洞，与一种未来得及倾诉丶便被更深的绝望堵回的悲伤。
他怔怔地望着寒默语那决绝得彷佛要斩断一切过往的背影，那声几乎已经冲到了唇边丶带着哽咽的「默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堵在喉咙深处，最终化作一声微不可闻丶消散在冰冷空气中的叹息，混合着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丶暧昧而苦涩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动了动如同被拆卸过般酸软无力的手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身上那件早已在之前的纠缠中被撕裂丶变得破烂不堪的素白布衣。布料粗糙的触感与皮肤上残留的丶属於另一个人的冰冷温度与些许红痕形成刺目的对比。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与难堪涌了上来。他挣扎着，用尽残存的气力，试图将那无法蔽体的破碎衣衫拢起，遮挡住那些不堪的痕迹。然而，衣料早已被撕裂多处，无论他如何努力，总是顾此失彼，苍白的肌肤与那些暧昧的印记依旧在破布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反而更添几分凌虐後的凄艳与狼狈。最终，他只能无力地放弃，任由那破烂的衣衫松垮地挂在身上，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尊严与希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般的沉默与无声对峙持续发酵之际，整个白骨山魔窟，毫无预兆地丶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脚下翻身，又似九天神雷在耳边炸响！巨大的丶连绵不绝的轰鸣声从山体外部排山倒海般传来，其中清晰地夹杂着灵力激烈碰撞的爆炸声丶法器划破长空的尖啸，以及无数人汇聚而成的丶充满杀伐之气的喊杀之声！坚硬如铁的洞窟石壁被震得簌簌落下碎石与灰尘，顶部甚至开始蔓延开细密而狰狞的裂痕，彷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
寒默语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猛地转身，那张布满暗红裂纹丶俊朗却扭曲的脸上，瞬间被纯粹的暴戾丶警惕与被打扰的狂怒所取代！他周身原本就翻腾不休的魔气如同被点燃的火山，本能地汹涌澎湃而出，浓郁的黑色能量在他体表剧烈波动，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性的咆哮，如同被入侵了最後领地的远古凶兽！
「怎麽回事？！」他声音沙哑低沉，如同两块巨石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冰冷的杀意，在这震动的洞窟中回荡。
冷言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变故惊得强撑起虚软的身体，方才那点情欲的馀韵与内心的伤痛瞬间被巨大的紧张与不安彻底取代。他敏锐地感受到从山体外部传来的丶无数道强横而充满敌意的灵力波动，如同无数把利剑指向此地，其中几道尤为强大的气息，甚至带着令他本就受损的灵核都隐隐作痛丶产生强烈排斥的熟悉感——是修仙联盟的人！他们竟然如此迅速地找到了这里，并且毫无缓冲地发动了如此猛烈的攻击！
「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冷言梅声音微颤，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看向那个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魔影，「他们……攻来了！人数很多，而且……布下了极强的阵法！」
寒默语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惧色，反而扯出一抹残酷而冰冷的丶充满毁灭欲望的笑容，赤红眼眸中燃烧起近乎兴奋的战意，那是一种纯粹的丶属於破坏者的狂欢。「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一个个找他们清算！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找死，我便大发慈悲，成全他们，让这白骨山，成为他们永恒的埋骨之地！」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动了起来，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漆黑魔光，裹挟着滔天的戾气，毫不犹豫地冲向洞窟之外！他甚至没有再侧头看玉榻边那个衣衫不整丶脸色苍白的人影一眼，彷佛刚才那片刻肌肤相亲的纠葛与温存，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幻梦，早已被现实的杀戮与仇恨彻底碾碎。
「默语！外面危险！他们有备而来！小心——！」冷言梅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脱口呼喊出声，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丶无法掩饰的深切担忧与一丝恐慌。然而，那道冰冷的魔光已然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洞口扭曲的光线中，没有丝毫停顿。
洞窟内再次恢复了死寂，然而这死寂却比之前更加压抑，只剩下外面越来越清晰丶如同雷鸣般的喊杀声丶爆炸声与兵器碰撞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一声声敲击在冷言梅的心上，带来一阵阵不祥的悸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跟出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确认他的安危。然而，身体的极度虚弱丶灵力的枯竭以及方才承受的创伤与屈辱，让他双腿发软，刚一动弹便是钻心的疼痛与无力感袭来，只能颓然地向後靠在冰冷刺骨的玉榻边缘，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心中被巨大的丶彷佛要将他吞噬的不安与恐惧彻底笼罩。
白骨山外，方圆数十里，已然化为一片真正的修罗杀场。
以凌霄剑宗清虚真人为核心，数百名来自各派的修仙者精锐，依托着早已布置好的阵基，结成了庞大而玄奥的「九霄伏魔大阵」。无数闪烁着寒光的飞剑丶形态各异的法器丶燃烧着朱砂符文的灵符，化作璀璨而致命的流光瀑布，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又似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地轰向白骨山那惨白的主峰！各色纯正的灵光与墨黑污浊的魔气在半空中不断地激烈碰撞丶湮灭丶爆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刺目的光芒，将原本昏沉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与黑夜在疯狂交替，狂乱的能量风暴肆虐，卷起漫天砂石，如同末日降临。
寒默语的身影如同魔神降世，出现在硝烟弥漫的峰顶。他墨黑的长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如同魔蛇般狂舞，周身凝练如实质的魔气翻涌着，形成一副流转着暗红纹路的狰狞铠甲。他面对着漫天袭来的丶足以将山岳夷为平地的恐怖攻击，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一声震动云霄的丶充满挑衅与毁灭欲的怒吼！他双拳挥动间，简单丶粗暴，却蕴含着最纯粹的破坏法则，凝聚着毁灭力量的魔气巨拳便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悍然将数十道凌厉无匹的剑光轰击得粉碎，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他如同不知疲倦丶不懂恐惧为何物的战争机器，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崩山裂石丶撕裂苍穹的恐怖威能，竟凭藉一己之力，硬生生将修士们藉助大阵发起的丶如同潮水般的猛烈攻势，暂时阻挡在了峰顶之外！
「魔头！休得猖狂！看法宝！」清虚真人立於阵眼之位，须发皆因全力催动灵力而无风自动，他面色肃穆如铁，手持一柄古朴无华丶却隐隐有紫色雷光缠绕流转的传承古剑——惊蛰！他将体内磅礴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剑身，口中念念有词，引动九天之上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只见乌云汇聚，电蛇乱舞，一道水桶粗细丶蕴含着煌煌天威与无尽毁灭气息的紫色天雷，如同挣脱束缚的灭世怒龙，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霹雳巨响，携带着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的意志，对准峰顶上那道魔气冲天的身影，悍然劈下！
寒默语赤红的瞳孔中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凝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道天雷之中所蕴含的丶对魔气有着极强克制与净化作用的恐怖力量，那是一种源自天地法则的压制。他猛地张开双臂，周身沸腾的魔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丶压缩，在他身前瞬间凝聚成一面巨大无比丶表面流淌着暗红岩浆纹路丶彷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厚重魔气盾牌，义无反顾地硬撼向那咆哮而来的紫色天雷！
「轰——！！！！」
雷光与魔气如同两头洪荒巨兽，以最野蛮丶最直接的方式轰然对撞！刹那间，刺目欲盲的紫黑光芒爆发开来，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在峰顶炸裂！紧随其後的，是如同实质般的丶毁灭性的恐怖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开来！周围数十名躲闪不及丶或是修为稍弱的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可怕的能量馀波瞬间掀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喷洒出鲜血，筋断骨折！
寒默语脚下坚硬如铁的山石如同豆腐般寸寸龟裂丶粉碎，他高大如山岳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暗红色的丶带着硫磺气息的魔血。周身那汹涌的魔气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烛火，一阵剧烈动荡丶明灭不定，那面硬抗天雷的魔气盾牌之上，更是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显然受创不轻。这九霄伏魔大阵引动的九天雷霆，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即便以他如今强悍的魔躯，应对起来也极为吃力，魔气的消耗速度堪称恐怖。
就在寒默语被迫集中全部心神，苦苦抵挡着连绵不绝的天雷轰击与大阵其他方位袭来的各种攻击之时，一道墨绿色的丶如同幽灵般诡异飘忽的身影，藉着战场上混乱的能量波动与漫天烟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战场边缘一处被阴影笼罩的狰狞岩石之後。
玄璃好整以暇地隐藏在暗处，如同一个冷血的观众，欣赏着远处那在漫天雷光与爆炸中奋力搏杀丶魔气不断消耗的高大身影，金黄的竖瞳中闪烁着阴冷丶算计与一丝计划即将得逞的快意。他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混乱不堪丶尸横遍野的战场，最终，如同锁定猎物般，牢牢定格在了白骨山魔窟那幽深黑暗的入口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残酷而冰冷的弧度。
「时候差不多了……火候已到，该给这场我精心策划的好戏，再加上最後一把，也是最关键的一把猛料了。」
他低声自语，如同毒蛇吐信。随即，他宽大的墨绿色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挥，一道被墨绿色妖力凝聚成的锁链紧紧束缚丶昏迷不醒丶气息奄奄的身影，被他如同丢弃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般，毫不留情地扔到了战场中央一块因之前爆炸而形成的丶相对开阔平坦的空地之上——正是之前被他偷袭重创丶龙气被封印丶身受重伤的萧琰！
「萧琰！！」一直分出一缕心神，无比艰难地透过洞窟入口那不断震颤的缝隙，紧张关注着外面战况的冷言梅，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只见空地之上，萧琰浑身浴血，那身原本乾净的青色布衣早已被乾涸与新鲜的血迹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上。他那张俊朗雍容的面容此刻苍白如金纸，双目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死亡的阴影，唯有胸口那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起伏，还在绝望地证明着一丝生命迹象的存在。他周身那原本象徵着人道正统丶温暖祥和的真龙紫气，此刻黯淡稀薄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彷佛下一刻就会被这片战场的杀气与魔息彻底吹熄丶湮灭。
玄璃站在不远处，运起千年妖力，那充满了恶意丶嘲弄与残酷的声音，被他刻意放大，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喧嚣震天的战场，也如同冰锥般，精准地刺入了魔窟之中，钻入冷言梅的耳中：「冷言梅！你这藏首匿尾之辈！给我看清楚了！这——便是与你交好丶试图忤逆我丶拯救你的下场！一个身负真龙紫气的皇帝，如今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若你再像个懦夫一样躲藏不出，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将这位曾经尊贵无比的陛下，一寸寸剥皮抽筋，将他的龙气一点点炼化吞噬，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倒要看看，你那颗自诩善良的心，能承受到几时！」
「玄璃！你无耻！你这个卑鄙小人！！」冷言梅再也无法保持丝毫的冷静与克制，他如同被触及了逆鳞，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厉喝！他猛地从玉榻边挣扎起来，不顾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般剧痛与极度的虚弱，踉踉跄跄地丶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却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疯狂地冲向那不断震动丶彷佛随时会崩塌的洞口！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萧琰因他而死！绝不能！
战场中央，正在与清虚真人引动的又一道粗壮天雷艰难抗衡的寒默语，也清晰地听到了玄璃那充满恶意的喊话。赤红的瞳孔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猛地扫向萧琰所在的方向，当看到那个奄奄一息丶浑身是血的人类帝王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对这个曾与言梅亲近之人的本能厌恶与愤怒，有对玄璃趁火打劫丶行径卑劣的暴戾，但更深处，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丶却因冷言梅那毫不掩饰的紧张与恐慌而骤然升腾起的丶如同毒焰般灼烧的烦躁与更加浓烈的毁灭冲动！
「玄璃！你这条该死的长虫！你敢动他！」寒默语因分神而发出一声暴躁的怒吼，一道凝练的魔气几乎是下意识地丶如同失控的触手般扫向玄璃所在的大致方向！然而，这一分神，却给了经验老道的清虚真人绝佳的机会！
「魔头！与老夫对战还敢分心！找死！」清虚真人眼中精光爆射，抓住这电光火石的破绽，将体内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於惊蛰古剑之中，引动了更加狂暴丶更加粗壮的一道紫色天雷！那雷光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带着净化一切的意志，以之前数倍的速度与威力，悍然劈下！
「轰！！！」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那道仓促扫向玄璃的魔气被天雷轻易湮灭，而大部分雷霆之力，则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因分神而导致魔气运转出现了一瞬间凝滞的寒默语身上！
「咔嚓！」
那面本就布满裂痕的魔气盾牌终於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丶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飘散的黑色能量碎片！
「呃啊——！」寒默语发出一声更加痛苦丶带着难以置信的闷哼，高大如山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彷佛随时会倒下，他猛地单膝跪地，以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彻底趴下。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更多暗红的魔血，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坑洞。周身那原本如同实质般翻腾的魔气，此刻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烛火，瞬间黯淡丶稀薄了许多，气息也变得极度不稳定，显然在刚才那一击中受了极为沉重的创伤。连续高强度地抵挡大阵全方位攻击与威力惊人的九天雷霆，本就极大地消耗了他的魔元，此刻心神动荡之下露出的破绽，更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魔头已是强弩之末！气息紊乱，魔气大损！诸位道友，随我全力出手，诛杀此獠，就在此刻！」清虚真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寒默语气息的急剧衰落，顿时精神大振，须发皆张，声若洪钟地厉声高呼，同时不顾自身消耗，疯狂催动脚下大阵，发动了更加密集丶更加凌厉的最後总攻！
无数道闪烁着各色灵光丶蕴含着不同属性破坏力量的飞剑丶法器丶符籙，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又似决堤的洪水，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射向那个单膝跪地丶魔气黯淡丶似乎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反抗能力的魔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丶生死立判的绝命关头，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又似扑向滔天烈焰的飞蛾，带着一种燃烧生命与灵魂的丶义无反顾的决绝，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从那不断震颤的魔窟入口处冲了出来！
是冷言梅！
他银白如雪的长发在狂暴混乱的能量风暴中疯狂舞动，如同祭奠的旗幡。那张冰雕雪琢丶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与泪痕，琉璃褐色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光芒——那是混合了无尽担忧丶绝望的爱意与某种牺牲一切的觉悟！他张开那双纤细却坚定的手臂，用自己那单薄得如同纸片般的身躯，将那道因为魔气消耗过度丶一时未能完全躲开的丶来自清虚真人凝聚了全身最後法力丶旨在对寒默语一击必杀的丶最凌厉最致命的剑光，牢牢地丶毫无保留地挡在了身後！
「言梅！不——！！不要！！！回来！！！」寒默语目眦欲裂，肝胆俱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丶彷佛来自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撕裂的丶充满了无边恐慌与绝望的咆哮！他赤红的瞳孔中，那疯狂的暴戾与毁灭欲在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淹没！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那个愚蠢的身影拉开，哪怕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一剑！然而，他受创的魔躯与几乎乾涸的魔元，让他的动作慢了致命的一瞬！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噗嗤——！」
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丶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奇异地响起。
那道凝聚了清虚真人毕生修为丶蕴含着无坚不摧剑意的致命剑光，如同热刀切入牛油，毫无阻碍地丶精准而残酷地穿透了冷言梅那毫不设防的丶单薄的胸膛，从他背後心脏的位置透体而出，带出一蓬凄艳绝伦丶如同红梅骤然盛放的血花！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凝固丶拉长。
冷言梅向前冲刺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定格在了半空中。那双琉璃褐色丶总是盛着清冷与忧伤的眼眸，其中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丶消散，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他微微侧过头，用尽最後一丝气力，想要再看一眼身後那个满脸难以置信丶写满了恐慌与毁灭性痛苦的高大魔影，嘴角极力地丶颤抖着想要扯出一抹如同往日般温柔丶带着安抚意味的弧度，彷佛想告诉他「别怕」或者「没关系」，然而，这微小的动作却牵动了致命的伤口，更多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那抹未能成形的笑容，终是无力地丶永远地凝固丶垂下。
温热的丶带着冷冽梅香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迅速染红了他素白的丶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袍，在那片洁白之上，绽开一朵巨大而残酷的丶象徵着生命流逝的红色花朵。
他张了张那失去血色的丶沾满鲜血的唇瓣，似乎还想努力地说些什麽，是解释？是原谅？还是最後的告别？却最终，只有更多的丶带着泡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堵住了所有未尽的话语。
随即，他眼中最後一丝微弱的光彩彻底熄灭，那具承载了太多痛苦与爱恋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软软地丶毫无生气地向前倾倒，坠向冰冷的地面。
「言梅——！！不——！！！啊——！！！」
寒默语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孤狼般的丶充满了无尽绝望丶悔恨与撕心裂肺痛苦的哀嚎，那声音彷佛来自九幽地狱，震动了整个战场！他不顾自身沉重的伤势，不顾周围依旧如同雨点般落下的攻击，如同疯魔般，用尽最後的力量，踉跄着丶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在那具身躯即将触地的前一刻，将那道轻盈得彷佛没有重量丶却又沉重得足以压垮他整个世界的身影，紧紧地丶用尽灵魂之力地拥入自己冰冷而颤抖的怀中。那温热的丶带着独特冷香丶却在急速变得冰冷的血液，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覆盖着魔纹的皮肤，更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他那颗被恨意冰封已久丶刚刚因真相而裂开一丝缝隙丶还未来得及感受温暖便遭受这毁灭性一击的心脏！
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