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荀公千金,失敬失敬。」
边哲起身下榻,伸手将荀兰扶了起来。
荀兰见对方没有翻脸,当场叫人来把自己拿下收押,不禁暗松了口气。
只是边哲「失敬」二字,却听的她心中发慌。
于是忙将衣衫拿来,一面侍奉边哲穿戴,一面柔声道:
「妾身既已委身郎君,自当尽心竭力侍奉郎君左右,万望朗君怜惜妾身一二才是。」
边哲听明白了。
别管你是谁家女儿,你既与人家有夫妻之实,自然只能嫁鸡随鸡,以终身托付。
何况你还是俘虏之身,你父荀彧还在辅佐曹操,与人家主公刘备为敌。
而眼前这位郎君,必是刘营重臣,唯有他才能保你周全。
既如此,你自然就得放低姿态。
「既是如此,从今往后,我边哲保你周全便是。」
边哲知她想要个名份,想要一个安心。
而她荀彧之女的身份,显然也有助于帮老刘将来招揽荀彧,以借荀彧的号召力,获取颍川士人支持。
大家各取所需,边哲自然不会吝啬于给她个名份。
听得边哲承诺,荀兰如释重负,忙是福身道谢。
这时,屋外小环听得动静,知道边哲已起来,便端着水进来侍奉盥洗。
盥洗穿戴完毕,边哲便想着去见刘备,将荀兰之事禀明。
「郎君,妾身有一事相求,还望朗君能出手相助~~」
荀兰却忽然想起什麽,忙是上前拦下了边哲。
边哲停下脚步,遂问她是什麽事。
荀兰秀眉微蹙,叹道:
「妾身前往泰山时,被那张将军率军截住,乱军中与父亲,三伯,还有弟弟荀恽失散。」
「妾身是想烦请郎君能不能去问问,父亲他们现下是生是死,身在何处?」
她倒是个顾念亲情的女子。
边哲眼中暗添一份欣赏,便是笑着宽慰道:
「你父亲荀文若,应该还活着,现下已去往徐州投奔曹操。」
「你伯父荀衍为主公所俘,过几日就会送抵昌邑,到时我自会让你们相见。」
「至于你弟弟荀恽,倒是不知他身在何处,不过我自会安排下去,帮你打听打听。」
荀兰听得父亲还活着,心下一块大石头落地,忙是伏身拜谢。
不等她跪下,边哲已伸手搀住:
「你既已托身于我,这些事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事事这般大礼,倒显的生份了。」
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荀兰和小环二人,匆忙福身相送。
「郎君,我还不知他姓名呢~~」
直到边哲背影消失时,荀兰才蓦然想起来。
一旁小环面露惊奇,心想你们昨宿都已共赴巫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竟然还不知自家男人姓名?
「先生名叫边哲,字玄龄,乃是陈留边公之子。」
小环收起惊奇,便将边哲家世相告。
「边公…边元礼之子?」
「他…他竟然就是那个边氏唯一幸存之人,被曹操全州通缉的边公之子?」
荀兰花容骤变。
小环却是一笑,以骄傲的口吻道:
「先生不光是名门之后,还是玄德公的军师,是他的谋主呢。」
荀兰身形一震,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惊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初在家中时,也常听荀彧和荀衍议论过刘备之事,她虽女流之辈,多少能听懂些。
依稀记得父亲曾猜测,刘备新得了一位奇谋之士,其所以能屡败曹操,杀到曹操有家难归,皆是这位奇人高士幕后筹谋献计。
父亲更曾评价,若真有此人,其智谋之奇,恐怕在自己之上!
荀兰平素还在猜想,这位奇士会是何方神圣。
万万没料到,那个人,竟是边让之子。
更是昨夜自己侍奉的郎君!
「边玄龄,边玄龄…」
荀兰心绪澎湃,口中喃喃念着那个名字,神情变化难定。
…
东郡,东武阳。
「公台,没想到你对那曹操的了解,还不及那个织席贩履之徒!」
中军大帐内,吕布将手中帛书甩在了陈宫面前,言语神情间也不掩饰讽刺之意。
他用陈宫之策,率两万大军蹲在黄河北岸,整整吹了五天的冷风。
谁料连曹军半个鬼影也没等。
等到的只有这道兖南传来的急报:
刘备倾巢而出,于山阳郡与泰山之间,设置层层防线,重创南逃徐州之曹军馀孽,俘获曹营文武不计其数…
折腾了半天,便宜全被刘备捡了去,吕布焉能不恼火?
「宫实未料到,曹操已败到这般地步,竟还要垂死挣扎,不去投靠袁本初,却妄图夺取徐州。」
「只是这刘备,竟能算到曹操意图,着实是令宫大感意外…」
陈宫看着那道帛书,额头滚汗,尴尬的眼神中又掺杂着深深困惑。
「莫非是那位边军师?」
张辽忍不住打断陈宫的碎碎念,猜测道:
「以此人之智,既能屡出奇谋,将曹操算计到屡战屡败,未必就不能推算出曹操要夺徐州安家的图谋?」
陈宫身形一凛,蓦的被张辽点醒。
他抬头望向南面,眉头凝成一字宽,点头道:
「文远推测不无道理,若果真如此,此人之神机妙算,当真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陈宫是倒吸凉气,言语神情间掠起浓浓忌惮之意。
吕布却没耐心听他在此猜测,手一摆:
「什麽边军师,什麽深不可测,不过是会使些阴谋诡计而已,本侯何惧!」
「吾等辛苦一场,岂能令刘备那厮黄雀在后,白白窃去数郡。」
「传令下去,吾要即刻尽起大军南下,荡灭那织席贩履之徒,收复兖南诸郡!」
陈宫微微变色,忙是劝道:
「温侯息怒,这兖南诸郡国自然是要收复,却不是现在。」
「今我们虽赶走了曹操,然则袁绍是否会发兵渡河,尚未可知。」
「宫以为当先派兵往冀州,向袁绍示好,确保其不插手兖州之争,尔后再提兵南下对刘备用兵不迟。」
吕布一听要向袁绍示好,立时炸了毛,怒目圆睁:
「吾先前于冀州,助袁绍那老贼击破黑山贼,这老贼却欲置吾于死地,实为可恨,你现在却让吾去向那老贼示好?」
陈宫被怼了一鼻子灰,一时语塞。
吕布目光转向南面,傲然一哼:
「刘备那厮不过诈取兖南,吾挥师南下,不出十日必可斩其首级,收复山阳诸郡。」
「吾速战速战,袁绍老贼纵然要插手兖州,却已为时已晚,吾何惧哉?」
眼见吕布如此自信,陈宫心中顿生警惕,当即便想要规劝提醒。
「公台不必再说了!」
吕布摆手打断,厉声道:
「吾意已决,即刻挥师南下,速战速战击破刘备,收复兖南诸郡!」
陈宫话被堵了回去,只得默然不言。
当下,吕布便尽率主力,由东武阳渡河南下,直扑昌邑城而去。
…
冀州,邺城。
州府正堂之中。
一位年过四十,面容伟岸,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正高坐于上位。
中年男子指尖轻捻着半白须髯,双目半开半阖,目视着那两个兖州逃亡者步入堂中。
「扑嗵!」
曹昂拜伏于地,一脸悲愤道:
「侄儿曹昂,拜见世伯。」
「昂请世伯借我五千河北精兵,助侄儿诛杀吕布刘备二贼,为家母和诸兄弟叔伯报仇雪恨,为我父亲收复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