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城头。
刘备与边哲正居高临下,俯视着魏续远去。
「子龙,你确定看清,魏续偷听了吾与玄龄伯宁他们说话?」
刘备微微侧身,目光望向了赵云。
赵云一拱手,神色笃定道:
「适才云在偏堂中,时刻监视那姓魏的,主公一走他便跳了起来,趴在门边偷听。」
「云敢确定,只要是主公想让他听到的话,他定能听到。」
刘备微微点头,眼神中又添了几分底气,目光转向边哲,赞叹道:
「军师这一计,看来是成了!」
这便是边哲的调虎离山之计。
演这麽一场戏,假借魏续之口,让吕布知晓他将集结精锐,前往乘氏城劫其粮草。
吕布会怎麽做?
依常理,自然会将计就计,仿效之前往金乡设伏,率主力前往乘氏设伏。
主力一走,大营兵力一空,这破绽不就来了麽。
再破吕布一场,两军兵力此消彼涨,便要由敌众我寡,至少转换为势均力敌。
兖州攻守之势,就此逆转。
「军师借魏续之口,用此调虎离山之计,确实是一步妙手。」
「只是羽有一事不明,还请军师赐教。」
关羽却忽然开口,眼中掺杂着几分狐疑。
「云长将军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要将那张文远也牵扯进来,令吕布以为其已暗中投靠主公?」
边哲轻描淡写一句反问,揭破了关羽疑虑所在。
关羽先是一怔,尔后重重点头:
「不错,此正是羽不解所在,还请军师明示。」
刘备赵云等目光,皆看向了边哲。
显然关羽的疑问,与他二人不谋而合。
「其实若只是对付吕布,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将那张辽也牵扯进来。」
「可云长将军不要忘了,吕布身边可是有陈宫这位兖州第一谋士存在,单只靠魏续一张嘴,试问能轻易蒙骗过那陈宫吗?」
边哲目光转向关羽反问道。
关羽神色一震,若有所悟。
「宠明白了,军师是顾虑以陈宫之智,可能会怀疑魏续乃是中了军师的计策,为吕布带回了一条假情报。」
「而将张辽牵扯进来,则是为打消陈宫的猜疑,让整件事看起来无懈可击。」
「因前有张辽曾与主公单骑一会,后有关将军放走了那张辽,看起来张辽就有了暗中已投靠主公的嫌疑。」
「如此一来,魏续带回的那道假情报便有了极大的可信度,就能打消陈宫的怀疑。」
「不知宠所猜测,是否乃军师此举用意所在?」
一旁满宠一点就通,顷刻间便领悟了边哲深意。
边哲笑而不语。
众人恍悟。
关羽眼中疑色尽消,啧啧赞叹道:
「原来军师这一步棋中,竟是藏着如此周密的考量,将那陈宫也考虑在内。」
「我看兖州第一谋士的名号,只有军师才当得起,那陈宫名不符实也!」
刘备亦云开雾散。
这时,边哲却话锋忽转,别有意味道:
「伯宁所言,确实是哲之用意,不过哲这一计,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刘备几人本已明朗的目光,顿时又因边哲这番话,重新浮现茫然。
「哲当初曾言,这张文远乃名将之才,早晚要为主公招至麾下。」
「适才伯宁说的对,先有张文远与主公单骑一会,再有他被云长将军放走,如今又有魏续的证词,吕布焉能不对张辽生疑?」
「吕布既已生疑,张辽在吕营之中,还怎麽再立足?」
「主公此时修书一封,派人前去招抚,还怕不能水到渠成吗?」
边哲也不再铺垫,将这第二层用意,亦是和盘托出。
刘备眼眸一聚,脸色顷刻惊喜若狂。
好家夥,边哲这一计,可是一石二鸟啊。
一计调虎离山,以破吕布。
一计离间之策,以招抚张辽这员并州悍将,为他所用!
刘备对张辽是欣赏已久,早就恨不得能招至麾下。
只是当时边哲说,张辽非是轻于去就之地,还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行招揽。
没想到,时机就在今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不成,当日玄龄军师令备邀文远一会时,就已预演到了今日之时机?」
醍醐灌顶的老刘,惊奇的目光急看向边哲。
边哲轻咳几声,自嘲道:
「主公言重了,哲还没到那般未卜先知的地步,只是听得云长将军言及放走张文远一事,便想若要招抚张辽,应该已至水到渠成之时罢了。」
听得边哲解释,老刘与关羽几人对视,皆是笑而不语。
眼神意味相同:
军师,你就尽管谦虚吧,反正我们不信…
边哲见大家伙这般眼神,只得一声苦笑,不好再做解释。
「军师,云还有一事担心。」
赵云眼中却仍存一丝顾虑,开口说道:
「军师此计固然精妙绝伦,既能将吕布调虎离山,又能招抚那张辽为明公所用。」
「只是云担心,吕布有前番一败的教训,此番就算亲提主力往乘氏城设伏,留守昌邑大营之兵,必定然也会严加戒备。」
「如此一来,我们想趁吕布主力不在,而一举击破留守吕军,似乎并无必胜把握?」
赵云这番话一出口,城头气氛骤然微变。
前日一战,所以能击破留守吕军,关键就是刘备从亢父突然回师,杀了陈宫魏续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却没有了这样的优势。
以吕布军的精锐,倘若严加戒备,想要破之确实不易。
「子龙提醒的及时,这时便要用到那张文远了。」
不等老刘等相问,边哲便先一步道:
「吕布既对张文远生疑,此去乘氏城设伏,定然不会令其随军。」
「主公招揽之时,便可令其充当内应,到时我们里应外合,不照样可杀留守吕军一个措手不及!」
赵云眼中疑虑瞬间烟销云散。
老刘几人倒吸凉气,爆睁的眼眸皆望向了边哲。
好家夥,咱边军师这一计,原来还藏着这一层用意?
咱们只看到了第一层,以为军师站在了第二层,实际上人家竟是在第五层!
「原来如此,不想军师竟深谋远虑到如此地步,云当真是受教了。」
「那陈宫焉能是军师对手,关将军说的对,这兖州第一谋士之名,非军师莫属!」
赵云是由衷折服,当即向边哲一揖。
「玄龄…」
刘备想要开口,一时竟搜寻不到合适之词以表此刻心境。
边哲则轻咳几声,遂抬手笑指敌营:
「若不出意外,吕布应当会中计,今晚就会发兵北上乘氏设伏。」
「主公当多派斥侯,严密监视吕营动向,敌动,我们方才能动。」
刘备这才收起慨叹,当即依边哲之计行事。
…
昌邑城西,吕营。
「公台,吾并非是责怪于你,只是你名满天下,号为兖州第一谋士,却一再被一黄口孺子戏耍,传扬天下,岂非为天下人耻笑?」
中军帐内,吕布正在满腹牢骚的阴阳陈宫的失算。
陈宫额头滚汗,颜面无光。
只是吕布所说虽为事实,可以他的名望地位,又岂能承认智计被那边让之子辗压?
于是乾咳几声后,佯作困惑道:
「宫没能算到刘备会走亢父道回师昌邑,这确实宫之失策。」
「只是刘备此计,是否为那边哲的手笔,只怕尚不能确定。」
「否则如何解释,他明明被困于昌邑城中,却能向身在徐州的刘备献此声东击西之计?」
陈宫这般疑点一出,吕布脸上的不满,顿时也变为了质疑。
这时,张辽却出言道:
「或许是这个边玄龄,料定刘备必能袭破曹操,算定曹操定会南遁广陵,故在刘备离开昌邑时,便已献上此计?」
陈宫嘴角掠起一丝冷笑,捋着细髯反问道:
「文远是想说,此子之智,已强到早在十馀日前,刘备兵马未动,就能算到温侯会率军往金乡伏击,我昌邑大营兵力空虚?」
吕布蓦的会意,拳头一击案几,冷哼道:
「公台言之有理,那孺子若有这般智计,岂非未卜先知,如张良再世?」
「吾信他智计不凡,却不信他有如此智计!」
张辽眉头暗皱,还待再言。
便在这时,帐帘掀起,一人跌跌撞撞而入。
「温侯,温侯啊~~」
一员断指武将,哽咽大叫,伏倒在了帐前。
「伯延?你…你竟还活着?」
吕布大喜,几步上前,将小舅子扶了起来。
张辽陈宫等人,见魏续活着归来,皆是大为惊奇。
「伯延,我们听闻你为那刘备所俘,你这又是…」
张辽也迎上前来,想要搀扶。
魏续却将张辽一把推开,怒斥道:
「好你个张辽,温侯待你不薄,你焉敢暗投那大耳贼,出卖温侯,出卖我们这帮并州兄弟!」
张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