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自然已打听到,是这位边军师向刘备举荐了自己。
身为一外州人,知自己这个没落的诸葛氏子弟,已是令他大感惊奇。
诸葛瑾万没料到,人家连自家弟弟,随着伯父诸葛玄避往荆州这等隐秘家事,竟然也知晓!
「我诸葛氏没落已久,何德何能,竟值得这边军师,花费如此大的心思,来打探我诸葛氏的底细?」
诸葛瑾心下大感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一旁徐盛听得二人对话,欣然道:
「子瑜兄,你若想接回令弟,盛愿走一趟荆州,帮你把他们接回来。」
作为琅邪同乡,徐盛显然与诸葛瑾颇有些交情,乐得出手相助。
诸葛瑾回过神来,忙是称谢,尔后叹道:
「多谢边军师关怀,只是现今天下大乱,荆州至徐州千里之遥,沿途兵荒马乱,凶险难料,瑾岂能令文向兄涉险?」
「况且瑾的两位弟弟,现下还都年幼,不宜长途跋涉。」
「既然他们已在荆州落脚安居,瑾以为就暂时不必接回他们,免的路上有所不测。」
诸葛瑾显然以自家弟弟安危为念,不愿冒险将他们接回徐州。
于情于理,无可厚非。
边哲也就是提一嘴而已,他既然不愿,便也不再勉强。
酒宴继续,气氛融洽…
这场送别宴,直至黄昏之时,方才尽兴而散,一众新官们拜别刘备,奔赴向各自岗位。
「没想到会这麽多徐州贤才,竟皆愿辅佐我刘备。」
「玄龄,多谢你为我网罗了这麽多徐州贤才!」
回想起自己初至徐州时门可罗雀的景象,老刘不禁感慨万千。
边哲淡淡一笑,却道:
「方今乱世,不只是主择臣,亦是臣择主。」
「这些徐州豪杰,所以愿投效主公麾下,盖因主公心怀仁义而手执利剑,既能安民养士,又能击破强敌。」
「主公这等王道与霸道兼有之雄主,谁能不愿追随于左右?」
边哲一席发自肺腑之言,将老刘的人设一语点明。
刘备却当边哲只是恭维,听的虽是心中舒服,脸色却略有些不好意思。
「心怀仁义却手执利剑,王道与霸道兼备…这边军师对玄德公的评价,当真是一针见血。」
「能说出这两句评价,这个边玄龄,绝非只是谋士之才…」
一旁陈登暗自打量着边哲,不禁微微点头。
诸官已送走,刘备便带着边哲等人,回往府堂。
前脚刚进门,后脚麋芳神色凝重赶入。
「启禀主公,徐南有变。」
「我麋家耳目刚传回的消息,袁术闻知主公接掌徐州是勃然大怒,已令孙策袁胤纪灵三将,统兵三万东进盱眙。」
「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想沿泗水北上,直取下邳,攻我徐州!」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刘备警觉心起,当即接过麋芳手中帛书细看,眉头很快凝起。
「玄龄,果然如你所料,吾方才接掌徐州,这袁术便起大军来攻!」
刘备将那道帛书,示与了众人。
堂中一时议论纷起,适才愉悦之气氛,随之一扫而空。
边哲却平静依旧。
原本历史上,袁术得知老刘接手徐州后,便勃然大怒出兵来夺。
中原虽已局势剧变,南方的格局除了曹操占据广陵外,变化倒不是很大。
袁术依旧兵犯徐州,自然在他意料之中。
「袁术这一关,躲是肯定躲不掉的,哲早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边哲话锋一转,却问了一句:
「广陵那边,曹操可有动作?」
显然在边哲心中,曹操实力虽在袁术之下,威胁度却远在袁术之上。
麋芳摇了摇头,答道:
「曹操将盱眙等广陵北部数城献给了袁术后,半数兵马皆调至了南部高邮一线。」
「据我耳目回报,曹操非但没有北上迹象,还在中渎水修造战船,似乎有渡河南下江东的意图。」
听到这里,众人皆松了口气。
老刘从兖州归来,带了约一万八千人马,加上陶谦留下的徐州兵,满打满算也能凑齐近三万兵马。
孙策统帅的淮南袁军,兵力数量也不过三万左右。
三万对三万,兵力相当。
此外己方是主场作战,有以逸代劳的优势,粮草补给皆远较袁家便利。
刘备脸上亦浮现自信,微微点头道:
「若曹操不趁势来犯,只是对付袁术一敌,吾倒也无惧。」
众人纷纷点头,一时间信心大增,气氛变的乐观起来。
孙策是骁勇善战。
可他再勇能勇得过吕布?
用兵之能再强能强得过当初之曹操?
那两位猛人,可皆是刘备手下败将。
一个无家可归,如丧家之犬般南遁广陵,一个则龟缩在濮阳城中苟延残喘。
众人自然坚信,以刘备现下的实力,对战孙策保底也得是五五开。
「主公,边军师,登以为,曹操行迹颇是可疑。」
陈登忽然开口,打破了乐观的气氛。
刘备立时警觉起来,示意陈登说下去。
「广陵郡北接淮水,南连长江,其精华皆位于淮水沿线盱眙,淮阴诸城,以及长江沿岸海陵,江都等诸县。」
「先前曹操南逃广陵后,经营的重点皆位于淮水沿线,甚至还徵发民力修筑了盱眙城。」
「而盱眙城地处泗水入淮之口,乃北进徐州腹地之要隘,曹操此举分明是在为肆机卷土北上,再夺徐州做准备。」
陈登话锋一转,面露疑色道:
「现下陶公薨逝,主公初掌徐州,正是其染指徐州的天赐良机。」
「依常理,曹操至少也当联手袁术,趁势北上用兵,瓜分徐州才是。」
「可他却反将经营已久的盱眙数县送给了袁术,坐看袁术独吞徐州,自己却打算南下去收取江东偏隅之地。」
「登以为,曹操此举实在是前后矛盾,颇为可疑。」
边哲眼中掠过一抹赞许。
如其所料,陈登果然和满宠一样,皆是少有的六边形人才。
若非是死的早,乡土情节太重,一生皆倾注在了徐州,其地位声名还当在满宠之上。
所谓智者所见略同。
陈登所疑,正与他不谋而合。
「照元龙所言,曹操所为,确实大为可疑。」
老刘顿时警惕心起,点头道:
「玄龄曾言,曹操志在中原,若非走投无路,断然不会偏安江东一隅。」
「依元龙所说,曹操弃徐州而南收江东,确是不合情理。」
「莫非,曹操另有图谋?」
陈登眉头深锁,沉思不语。
良久后,却摇了摇头:
「登只能猜测出曹操不会轻言放弃夺取徐州,至于他有何图谋,登一时片刻间实难窥破。」
刘备眉头亦凝起。
众人皆是各种猜测,堂中气氛悄然变的焦虑起来。
「这有啥难,遇事不决,只管问军师便是,曹操一撅起腚,军师保管知道他要放什麽屁!」
一片疑议中,张飞突然一拍脑门,嚷嚷了这麽一嗓子。
刘备及众人尴尬之馀,蓦然省悟,目光急寻向边哲。
此时的边哲,不知何时,已来到壁上所悬地图前,目光凝望审视。
「玄龄,你可算出曹操有何图谋?」
刘备带着一众人凑上近前,盯着地图问道。
「盱眙,泗水,下邳,高邮,战船…」
边哲口中却喃喃自语,目光在淮水与长江之间反覆扫视。
陡然间,眼眸一聚。
「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当真是够毒的。」
「曹操,你果然是天下第一大赌鬼……」
边哲心下冷笑,遂一指地图:
「主公,哲料曹操将盱眙献给袁术,正是想借袁术之兵,来引得主公尽起主力南下阻挡,而使下邳空虚。」
「他却以渡江攻取江东为掩护,发一支奇兵乘船入海,尔后沿广陵郡东海岸一路北上,自海上出其不意袭取海西。」
「随后一路向西,绕过我军防线,出其不意一举袭破下邳!」
「下邳城破,我军必溃!」
「曹操则亲率主力,沿淮水西进,将盱眙袭破,再断了孙策后路,使三万袁军亦不战而溃。」
「彼时袁刘两军皆溃,徐州岂非为他唾手而得?」
边哲不紧不慢一席话,将曹操全盘布局戳破。
刘备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