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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烙印低语

    饥祟惨烈翻滚,被强行压回泥底。

    是「中心」的清理队!

    他们动用了强攻型的破界法器。

    「……观测到异常目标活性激增,确认其正在同化『破邪白光』……判定威胁等级超越临界值。附带损耗:两名承包商。执行最高指令:无差别净化,直至目标沉寂。」

    一个冰冷丶非人的声音从破口上方传来,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讨论清除秽物。

    炽白探照灯的光柱打下,照亮恐怖,也照亮绝望。

    「是『阳煞炮』!他们连自己人的阳气都能拿来当柴烧!」阿哲在噪音震动中尖叫,脸上是荒谬的狂喜,「疯了!好!让它们狗咬狗!」

    更多蕴含着破邪力量的白光如暴雨倾泻,轰击限制「饥祟」。

    至阳的气息让污水沸腾汽化。

    「饥祟」被彻底激怒,庞大形体向上翻卷,核心漩涡疯狂旋转,竟开始吞噬那些轰击下来的破邪白光。

    至阳的力量卷入苍白淤泥,如泥牛入海,只让它更狂暴,饥饿感剧增。

    上方传来惊呼和法器过载的反噬嗡鸣。

    机会!

    许砚和阿哲对视一眼,爆发出全部潜力,连滚带爬向更深黑暗。

    身后是爆炸丶法力的呼啸丶以及那古老存在吞噬一切时发出的丶令阴阳都在颠倒哀鸣的扭曲嘶吼。

    他们不敢回头,拼命奔跑,污水溅脸,肺部灼痛。

    不知跑了多远,声音渐远。

    最终只剩心跳喘息和水声。

    两人体力不支,瘫倒在一处乾燥检修平台,如离水之鱼。

    死寂中,只有劫后馀生的心跳。

    阿哲缓过气,看着许砚那条闪烁着不祥蓝黑光芒丶却暂时稳定下来的右臂,声音发颤,几乎变了调:

    「……你疯了吗?!你怎麽敢把『镇魂铁』……直接插进自己手臂里?!那东西是用来镇鬼的,不是给人喂的啊!」

    许砚没有回答。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右臂。

    剧痛像千万根玻璃针在血管里翻搅,但在这痛苦下,他能清晰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平衡」。

    镇魂铁正在吸食他的血。

    每一次心跳,都有温热的血液被那块冰冷的铁器吞噬,同时,它释放出的镇魂之力与右臂的「鬼手」疯狂对抗,像两股恶兽在他的骨肉里撕咬。

    这力量不是他能承受的,但偏偏,他还必须承受。

    阿哲眼见他脸色越来越惨白,嘴唇几乎失血发青,急得直冒冷汗:「不行!再这样下去,你整个人都会被榨乾!把那玩意拔出来!快拔出来!」

    他话音未落,猛地伸手去抓。

    就在指尖碰到那段外露的铁片瞬间。

    「嗡。」

    镇魂铁竟自己震动起来,发出低沉刺耳的嗡鸣!

    下一秒,它像一条饥饿至极的蛇般,猛地朝更深处钻去!铁质的冷光消失在血肉里,转瞬之间彻底没了踪影!

    「我靠!」阿哲吓得猛地缩回手,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它丶它钻进去了?!」

    许砚闷哼一声,半跪在地,额头青筋暴起。

    他抬起右臂,原本插着镇魂铁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但他的掌心,却留下了一道极浅丶却异常清晰的印记——仿佛被最冰冷的业火灼烧后烙上的痕迹。

    淡蓝色的轮廓,和那碎片的形状,一模一样。

    它不是丢了。

    它完成了某种契约。

    它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许砚盯着那道印记,一股比面对「饥祟」时更深邃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管网深处,死寂重新降临,但已不再是绝对真空般的死寂。

    而是另一种精疲力尽丶劫后馀生丶并被更深恐惧攫住后的窒息性沉默。

    只有污水从身上滴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

    敲打在冰冷的混凝土平台上,格外清晰。

    阿哲的喘息声粗重得像破风箱,他整个人瘫在地上,破碎的眼镜歪斜着,目光却死死黏在许砚摊开的右手掌心。

    那道淡蓝色的烙印,纹路清晰,仿佛冰火交缠后留下的伤疤。

    「它……它没消失……」

    阿哲的声音抖得厉害,几次都说不全一句话,最后整个人猛地揪住头发,声音尖利到变调:

    「镇魂铁……居然跟你……融合了?!这不是印子,这是『债』!是『中心』追到阎王殿都要讨的债!我操……完了……全完了!」

    他的恐惧支离破碎,却真切得让人窒息。

    许砚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盯着掌心,眼神幽深。

    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烙印。

    没有预期中的冰冷或灼热,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感。像是那片皮肉已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一张被刻印的画布。

    更诡异的是,当指尖划过边缘时,一股极其微弱的「嗡鸣」直接在他脑海深处荡开。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感,冷冽丶纯粹,带着某种近乎机械般的秩序。

    他右臂的鬼手诅咒,原本因「饱食」而暂时沉寂,此刻竟然像被惊扰的野兽般微微抽搐了一下,却随即……退缩。

    许砚心头一震。

    这烙印……真的在压制它!而且,比单纯「寄托」在镇魂铁时更深丶更直接。

    阿哲抬头,眼神又惊又疑:「你……你小子到底什麽体质?我见过的镇物,要麽就是压制,要麽就是反噬,没听说过还能跟人……融合!你这是拿命在当容器啊!」

    他声音发虚,像在强行用理智压下恐惧:「这特性……要是被『中心』知道,绝对会比『鬼手』本身更想抓你回去!」

    许砚没有接话。

    他缓缓合上右手,心底的震颤久久难平。

    师父让自己接手照相馆,难道……真的早就预料了这种局面?

    掌心的嗡鸣随之消退,但残留的冰冷感还在。

    他抬起眼,望向漆黑一片的来路。

    远方,战场的动静早已沉寂,不论「饥祟」还是清理队,结局如何,他们都没有资格探究。

    此刻最要紧的,是活着离开。

    「怎麽出去?」许砚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像砂砾摩擦般粗重。

    阿哲愣了愣,像是从恐惧的泥沼里艰难抽出一丝理智,双手颤抖着去摸那副彻底黑屏的智能眼镜,敲了敲——毫无反应。

    他扯下眼镜,苦笑一声:「行了,科技这回全哑火……看来得靠你们民俗那一套了。」

    「这……这片老管网……岔路多得能逼疯鬼……」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努力回忆,「我记得……往『水声更浊』的方向……大概……可能有个废弃的泄洪口,能通到老城河……」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在这地下迷宫里,没有仪器指引,无异于盲人骑瞎马。

    「带路。」许砚言简意赅,挣扎着站起身。

    阿哲指着左侧一条更显狭窄丶锈蚀也更严重的管道:「……这边…碰碰运气……」

    两人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污浊中跋涉。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阿哲那根萤光棒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勉强照亮脚下令人作呕的水面和湿滑的管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