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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低语之宅

    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们去找过社区,他们说我们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报警,警察来了看了看也说没办法。

    后来听说有个什麽『城市应急反应中心』,专门处理这类怪事,我们赶紧找去,结果他们登记了一下,就说『不予受理』,说能量反应太低,不符合干预标准。

    可丶可那明明就是我妈啊!她是不是有什麽未了的心愿?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她这样回来,我们害怕,她也不安宁啊……」

    周文斌的脸上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还有一种对亲人或许正在受苦的深切担忧。

    照相馆内一片沉默。

    阿哲稍微回了点神,死死攥着衣角,声音依旧发颤,却忍不住低声嘀咕:

    「能量反应太低?操,果然是中心那帮混蛋的口吻。

    他们的监测系统只看数值门槛,只要能量波动没超过阈值,就直接归类为『无害』……可真要是边界性案例呢?

    遗念类丶低能量鬼祟,本来就不靠爆发取胜,反而能钻空子……这种东西一旦积累,迟早要出大乱子。」

    他说到最后,嗓音发紧,像是越说越怕,但眼底闪过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计算,仿佛在用理智掩盖惊慌。

    陈知微看着周文斌憔悴悲伤的样子,眼中流露出同情。

    她自幼跟随爷爷,虽被保护得很好,但也耳濡目染一些事,对逝者和生者间的执念与牵绊有着本能的敬畏与理解。

    许砚沉默地听着,心中飞快权衡。

    这不是中心的陷阱,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

    委托内容听起来像是常见的阴灵滞留,甚至引不起中心的兴趣。

    但……他们现在急需喘息,需要资源,也需要一个暂时隐藏起来丶避开中心耳目的理由。

    处理这种「小单」,似乎正合适。

    而且。

    「中元节到了。」

    许砚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周文斌猛地点头:「是,是!薛婆婆也说了,七月十五了,关口开了,说是今晚还有月全食,到时候……到时候怕是更……」

    许砚的目光扫过陈知微和阿哲,最后落回周文斌身上。

    「这委托,「我们接了。」许砚低声道:「中元节,门就已叩响。真正的东西……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照相馆的门再次合拢,将周文斌焦虑不安的身影隔绝在外,却关不住他留下的那份沉重与寒意。

    馆内短暂的沉寂被一种新的丶目的明确的紧张所取代。

    「妈的……刚出虎穴,又揽这档子事儿……」阿哲揉着发青的眼眶,声音沙哑,但之前的绝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常」委托冲淡了些许,「中心都看不上的『小单』,能有什麽油水?别惹一身骚就不错了。」

    陈知微却已默默行动起来。

    她走到柜台后,打开旅行箱,取出罗盘丶红线铜钱与净符。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但指尖触及那些冰凉的器物时,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爷爷的秘密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但眼下帮助生者安抚亡者,这符合爷爷一贯教导的「规矩」。

    尽管此刻,她对自己所学的一切,第一次产生了深切的惶惑。

    爷爷常说哀灵最难度化,执念如山,可真要面对时,她才发现手中的符纸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变得难以把握。

    许砚没有参与讨论,他靠在墙边,闭目凝神。

     右臂内,镇魂铁沉入血肉后的异样感依旧存在,一种冰冷的丶器物般的滞涩感与鬼手诅咒本身的阴邪蠕动交织,形成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他尝试调动一丝力量,皮肤下的青黑纹路微微一热,旋即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仿佛在警告他这力量的双刃剑属性。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陈知微和阿哲。

    「走吧。」

    他言简意赅,率先向门口走去。

    他需要行动,需要在外界的压力和危机中磨砺这把可能伤己亦能伤人的「刀」。

    阿哲哀叹一声,还是认命地爬起来,顺手抄起那个改装过的老旧收音机:「带上这个,万一有啥异常能量场变化,它叫得比狗还灵。」

    周文斌的家位于老城区一片略显破旧的单元楼里。

    楼道狭窄阴暗,空气中漂浮着陈年油烟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

    越是接近四楼周家所在的房门,那种渗入皮肤丶撩拨神经的森然鬼气就越是明显。

    周文斌颤抖着手打开房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窗帘半掩,光线晦暗,家具整洁却死寂。

    供桌上老人的遗像笑容慈祥,但前面摆放的水果乾果有明显被移动的痕迹,一只梨子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丶指印状的灰斑。

    「就是……就是这样……」周文斌声音发颤,不敢踏入。

    陈知微取出罗盘,磁针以缓慢丶固执的幅度偏向卧室。

    她抽出一张净符,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火焰呈幽蓝色,发出极细微的丶如同啜泣般的嘶声,化作的灰烬飘向同一方向。

    「确有阴灵滞留,」她轻声道,面色凝重,「气息哀伤大于怨愤,但……很固执。」

    阿哲手里的收音机发出断断续续的静电噪音,指示灯闪烁不定。

    「能量场是不强,但频率很怪,干扰性极强,」他皱紧眉头,仔细辨听着那杂音,「这不像是随机噪音,更像是某种残缺的信息编码。她是不是在试图『传达』什麽?只是我们接收不到,或者……无法解码?」

    「妈的,她要真是在广播信息,那这鬼频率比加密卫星还难解……中心那帮装逼的监测只看能量数值,错过这种边缘案例,迟早要出大乱子。」

    许砚沉默地走入客厅,他的右臂自进入这屋子后,那冰冷的刺痛感就逐渐加剧。

    他循着感觉,一步步走向紧闭着门的卧室。

    越靠近,右臂的异感越强,一种冰冷的共鸣感愈发清晰,仿佛里面的东西与他手臂内的镇魂铁产生了某种微弱的联系。

    他停在卧室门前。

    其他人也跟了过来,屏住呼吸。

    里面寂静无声。

    许砚伸出手,缓缓推开房门。

    卧室内部更暗。

    借着门缝透入的光,可以看到床上被褥整齐,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表面正漾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就在众人凝视之际,那荡漾的水纹竟诡异地短暂汇聚,在水面中央映出一个极其模糊丶扭曲的人脸轮廓,眼眶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点。

    但不及细看,那影子便倏然消散,只剩水波依旧。

    几乎同时,一声极轻丶极缥缈的叹息,清晰地丶仿佛贴着每个人的耳廓吹起。

    「唉……」

    声音苍老,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忧愁。

    周文斌猛地捂住嘴,吓得差点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