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怨毒，声音细弱，带着委屈，“好吧，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言西见她不再阻拦，不再多看她一眼，立刻对助理吩咐，“送她去医院，照顾好她。”
说完，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湿透的衣服，转身就冲向一旁备好的救援快艇，催促着驾驶员，“走，去那边。”
宋言西的快艇引擎轰鸣着，撕裂寂静的海面，迅速消失在黑暗与波涛之中。
岸边，原本低眉顺眼、委委屈屈的姜晚，在确认宋言西的船只彻底远离、再也看不到踪影后，脸上那副柔弱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猛地抬起头，湿透的头发黏在脸颊旁，眼神却锐利如刀，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急切。
她一把抓住正准备安排车辆送她去医院的助理，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胳膊里，“你别管我，立刻跟过去，盯着海上，有任何消息，尤其是关于苏明薇是死是活的，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助理面露难色，看着她苍白却异常狰狞的脸色，谨慎地劝道，“姜小姐，您浑身都湿透了，需要立刻去医院检查，万一失温就危险了。海上那边有警察和宋总在，我们还是先现走吧。”
“我让你去！”姜晚不等他说完，猛地拔高了声音，她死死盯着助理，“你听不懂我的话吗？立刻去，否则……否则别怪我把你私下帮我做的那些事，全都抖出来。到时候，你看言西哥哥是信你，还是信我。”
助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深知姜晚若是公开那些证据，他在宋氏的前途乃至人身安全都可能不保，他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不满和恐惧，低下头，“是，姜小姐，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盯着。”
他迅速安排另一名手下送姜晚去医院，自己则立刻驱车赶往码头，设法获取海上搜救的最新情况。
漆黑的海面上，宋言西乘坐的快艇在警方划定的搜索区域内疯狂地穿梭。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如同巨人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起伏的波涛，却始终照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明薇，苏明薇，你在哪里？回答我！”宋言西扒在船舷，不顾冰冷的浪花拍打在脸上身上，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显得如此渺小，迅速被风声和浪声吞没。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头凌迟。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苏明薇坠海前那双沉寂的眼睛，回想她签下离婚协议时的决绝，回想他们之间这五年来无数个被他忽略或刻意伤害的瞬间。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进他的骨髓。
他后悔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后悔攫住了他，他后悔签下那份协议，后悔选择了姜晚，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后悔用那么多愚蠢而残忍的方式将她越推越远，如果……如果她真的死了……宋言不敢想象。
不，不会的！
他还没有跟她和好，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那边，那边好像有东西！”
每当探照灯掠过一片可疑的阴影或漂浮物，宋言西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心脏狂跳，催促驾驶员立刻冲过去。然而每一次，都只是空欢喜一场，不是破碎的木板，就是缠绕的海藻。
他不断地询问旁边协同搜索的海警，“有发现吗？有没有生命迹象？探测仪有没有反应？”
海警的回复一次次让他跌入更深的冰窟，“暂无发现。”
“这片海域水流复杂，可能被冲走了。”
“探测仪没有探测到大型生命体征……”
希望，如同指缝间的流沙，一点点流逝。
数个小时过去，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黑暗逐渐褪去，但海面上的搜寻依旧一无所获。
搜救队长面色凝重地来到宋言西面前，“宋先生，我们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动用了所有可能的设备和方法。但是，很抱歉……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宋太太的踪迹。
根据时间、水温和水流速度判断，生还的可能性已经非常渺茫。我们可能需要准备打捞后续工作了。”
“不可能。”宋言西猛地打断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异常狼狈，但他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她不会死的，她游泳那么好。她一定还活着，一定是被冲到别的地方去了。继续找，加钱，我出双倍，不，十倍的价钱。给我继续找，找不到就不准停。”
他拒绝接受这个现实，仿佛只要他不承认，苏明薇就还活着。然而，看着渐渐亮起的天空下，那依旧浩瀚无边、沉默吞噬了一切的大海，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悔恨，如同这冰冷的海水，终于将他彻底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船舷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真的不见了。
因为他那愚蠢的选择和可笑的“责任”，他可能，永远失去她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里的痛，早已超越了肉体。
看着远处的日出，他却双眼发黑，顿时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早已驶离那片海域的豪华游轮上，时暮野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时少，我们的人按照计划在预定海域接应，但是没有接到苏小姐。”手下语气带着困惑。
时暮野原本慵懒靠在沙发里的身躯微微坐直，眉头蹙起：“没接到？怎么回事？”
他安排的人带着皮划艇，理应在那片海域附近等着，一旦苏明薇落水，就“恰好”救起，这脱离计划的一环让他有些不悦。
“不清楚，我们的人等到警方大规模搜索开始，也没见到苏小姐的身影。苏小姐很大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就在这时，另一名助理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快步走来，脸色有些古怪，“时少，这是刚恢复并加强处理过的、傅氏招聘会那天更衣室附近的监控片段，您看看这个。”
时暮野接过平板，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在昏暗的走廊里，是姜晚鬼鬼祟祟地捡起了苏明薇丢弃的衬衫，然后又进入卫生间。而更早一些的片段，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进入那个换衣间的身影，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走路的姿态，都明显是苏明薇，而非姜晚。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原来那天在换衣间里，让他印象深刻又让他莫名恼火、手感特别的女人，是苏明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