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几兄弟拼命控制自己内心的惊骇之情,也掩饰不住震惊??
那些被流影侵入的“昏睡者”,开始动了!
一人缓缓伸开双臂,脖颈左右扭动,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他掀开眼皮,用一种仿佛从幽冥中浮起的,带着醉意却又全然陌生的语调说道:
“终于……醒来了。这,就是中土大陆么?”
另一人猛然睁眼,眸中似有电光窜过,整张脸扭曲出癫狂神态,仰天大笑:“哈哈哈!我……又重生了!”
更有人不耐地甩动胳膊,低声抱怨:“这躯壳……未免太过孱弱,暂且将就罢……”
……
一时间,喧嚣声、怪叫声、狂笑声响成一片,原本死寂的大厅,竟在眨眼间沦为人间鬼域,群魔乱舞!
“这……这难不成是撞鬼了?!”
这些人说话除了略显生硬,却完全能够听懂,但,显然已变成了另外的人。
韩三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冷汗浸透衣襟。
他急中生智,立刻也学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脸上努力挤出与周围人类似的茫然表情,偷偷四下张望。
其他几个兄弟见状自然会意,也学着表演起来!
韩老大同样清醒,那些流影并未光顾他。
他听到周围的怪声,心知有变,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假装刚刚“苏醒”,带着“茫然”打量四周。
就在这时??
韩老大与韩三爷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兄弟二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升起同一个念头:“兄弟,你也被那鬼东西附身了?!”
韩老大诧异的是弟弟们怎会也进来了?看样子也中了招。
韩三爷心头一沉,只道大哥也遭了不测!
“兄弟们??”一道洪亮的声音如雷滚过,骤然压满整座大厅。
所有“醒来”的人,目光齐刷刷循声望去。
“万载轮回,远征故土,我夜游魂军团幸为先锋,必为神主扫平一切障碍??
感念神主,赐我永生!”
“神主永恒,佑我永生!”
……
醉仙阁第九层,与下方的喧嚣隔绝,陷入一种近乎凝固的幽暗。
唯有中央,一道清冷如霜的月光光束,自穹顶诡异得垂直灌下,精准地笼罩在一张古老的石桌上。
石桌中央,那精密的构造此刻变成了一个好似莲花的供台,供奉着一个非金非木的奇异方盒。
盒身上难以理解的扭曲符文,此刻不但清晰可见,还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丝丝缕缕、半透明如烟似雾的气体,正从盒盖的缝隙中不断渗出。
这些气体并非随意飘散,而是在那束月光下发出微弱的荧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淬炼压缩,逐渐从虚无变得凝实,化作一条条闪烁着星屑般光芒的涓流。
这些凝实的气流,顺从地沿着石桌表面蚀刻的,深若沟壑的暗纹向四周流淌,如同血液在血管中奔涌。
它们流到桌沿,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顺着桌脚蜿蜒而下,融入地面更加复杂庞大的符文阵列之中。
整个第九层的地面,仿佛一幅被点亮的、幽光闪烁的诡异星图。
气流最终汇聚到醉仙阁外围九层琉璃挑檐的尖端。
在那里,它们与月光交融,凝聚成一团团不断脉动、大小不一的幽光球体,如同八颗跳动的心脏。
其中几颗光球猛地一亮,仿佛积蓄到了极限,“咻”的一声化作拖着尾焰的流光,凄厉地射向下方的醉仙楼主大厅,空气中留下若有若无,如同万鬼哀嚎的尖啸回声。
而剩余的光球,则依旧在檐角明灭不定地闪烁,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与遥远夜空的某些星辰遥相呼应。
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静默地矗立在石桌旁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凝视着那不断“吐纳”、闪烁着妖异红芒的方盒,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审慎:
“这些精血……终究只是承载‘天机之意’记忆的残片,太过斑杂,如同掺了无数沙砾的浊水……不知能成否?”
他的话语,不像是对任何人诉说,更像是在与这诡异的楼阁,或是与那蕴藏着不祥力量的盒子本身进行着某种晦涩的交流。
接着,他不再犹豫,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那并非当今大陆流传的任何一种语言,音节古怪而拗口,充满了蛮荒、苍凉的气息。
每一个音节的吐出,都仿佛引动了周围空气中无形的弦,使得空间微微震颤。
“?…迦逻…娑缚…诃…帝隳…摩诃…”
随着这古老咒文的吟诵,他面前的方盒震动起来,如同心脏般搏动,频率越来越快!
盒上的精血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流动也是越来越快。
咒文的力量似乎在沟通冥冥中的某个存在,试图建立联系,打开一道通往不可知领域的门扉。
与此同时,北雍城上空,异变陡生!
原本星光黯淡的夜空深处,毫无征兆地,一道奇异的光华骤然亮起!
那光华并非闪电,也非流星,它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仿佛包容了世间万色,却又无法用言语形容,带着一种超越凡俗令人心悸的威严,自无垠深空笔直垂落,其目标,赫然正是醉仙阁!
“那是什么?!”满城皆疑,仰头惊呼。
甚至,湖面上还在激烈打斗的几人也不由停缓了身形,禁不住抬头望去。
只见那道混沌光华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至,精准地笼罩在残破的醉仙阁屋顶之上!
光华流转汇聚,琉璃屋顶之上,无数光点与那搏动的光球如同受到召唤般飞速凝聚,隐约要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散发着亘古气息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虽未清晰,却已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威压弥漫开来,让近前的南宫安歌和庄梦蝶,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窒息!
成功了?!
醉仙阁内的神秘人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与期待。
然而,就在那光华中的人形即将凝实,五官、衣袍都要显现出来的前一刻??
“嗡……!”
那不断搏动的方盒猛地发出一声哀鸣,好似什么被突然掐断。
盒上的精血之力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再也无法支撑这跨越时空的召唤仪式。
本是顺着盒子纹路快速流动的精血忽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醉仙阁屋顶上,那混沌光华一阵剧烈摇曳,刚刚凝聚出雏形的人形轮廓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巨石,瞬间扭曲破碎,化作亿万光点,消散于夜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令人心悸的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
夜空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与黑暗,只留下满城的惊愕与死寂。
醉仙阁内,神秘人的身子猛地一晃,咒文戛然而止。
他盯着光芒黯淡下去的方盒,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
“果然……还是不行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失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容器’不能完全打开,‘坐标’亦不够清晰……如此看来,还需另寻他法。”
召唤,终究是失败了。
但今夜北雍城的动荡,却刚刚开始!
醉仙阁外,湖面之上。
“轰??!”
呆滞的几人,即刻恢复了打斗模式!
莫震宇一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巨大水龙,褐黄色的土系真气与冰冷的水系灵力剧烈碰撞,炸起漫天水花。
他胸口微微起伏,心中早已骂了无数遍:
“这两个老梆子,吃了什么药?
明明只是中天境,在这破湖上怎么就硬得像乌龟壳!
看来不能再拿这俩个老乌龟练手了,但,一开局就要动底牌吗?
丰哥啊丰哥,你可千万别再拖延了。
难道你就没看见方才的局势危急吗??
(丰哥确实没看见,只是感受到一刹那的威压,他依然强作镇定,侃侃而谈!)
不对……这都过去快一炷香了,里面怎么还没动静?”
……
数十里外,一片荒僻的山谷中。
叶孤辰与那蒙面黑衣男子同时停下身形,四周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要战便战个痛快!引我到这荒山野岭,是何用意?”
叶孤辰持剑而立,翠色真气萦绕周身,语气中带着被戏弄的恼怒。
黑衣男子缓缓转身,并未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摆出了一个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笨拙的起手式。
同时,他隔着面具,目光复杂地望向叶孤辰,沙哑而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混沌开,万物生……”
……!!!
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雪峰之上,那神秘黑衣人留下的剑意与话语;幼年时,黑暗中那道模糊身影手把手教导的、早已融入骨髓的剑招起手式……
无数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叶孤辰的心防。
是他!一直都是他!
叶孤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死死盯着对方的身影,此刻再看,那轮廓、那姿态,与记忆深处的影子彻底重合!
“你……是……”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震惊而迷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让他几乎窒息。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滚烫的泪水在其中汇聚。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看到他,心会这么痛?
黑衣人眼中情绪翻涌,有关切,有愧疚,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痛。
“孩子……”他声音沙哑,“离开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叶孤辰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终于滑落。
他感受到对方内心那深不见底的痛苦,那痛苦竟如此真切地传递到他心里。
“哎……”
黑衣人长叹一声,仰头望向远处被烟花映红的夜空,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重压,“我……只是一个罪人。听我一句,快走!今夜,没人能全身而退……”
“不!”叶孤辰猛地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自幼无父无母,安歌就是我的兄弟!纵是死,我也不会弃他而去!要战,便战!”
那份对身世的执念,对兄弟的羁绊,在此刻化为了无可动摇的决绝。
黑衣人无奈地摇头,声音沉重如铁:“罪孽……都是罪孽!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只能强行带你走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爆发出深邃的翠绿光芒,如同苏醒的古木森林,带着磅礴的生命力与禁锢之力,朝着叶孤辰笼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