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流转间,十分晃眼。
姜念汐垂下眼眸。
她现在没心思去揣摩这位郡主此时的来意,直接开口问道:“玉姝郡主光临裴府,不知是为了什么?”
赵玉姝目光漫不经心地环视了厅内一圈,听到这话,眼神落在了面前的女子身上。
未施粉黛,惨白的一张小脸,不像以往那么仙姿玉色,却无端多了几分惹人疼惜的病弱模样。
赵玉姝暗暗咬了咬牙。
她本想着近日因为裴指挥使入狱的事,姜念汐必然憔悴几分,没想到却还是这么颜色不减!
似乎自己的盛装装扮,也没有将她十足的比下去!
赵玉姝在首位的椅子上坐下,挥手屏退随行的人,十分闲适地啜了口茶,才开口道:“姜念汐,我有办法救裴指挥使。”
姜念汐:“!!!”
她眼眸霎时一亮,不由:“郡主有什么法子?”
“什么办法你不用管,”赵玉姝伸出指尖点了点茶盏,道,“茶水有些冷了,你就这样怠慢本郡主吗?”
姜念汐:“……”
分明是刚沏好的热茶,还升腾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虽然赵玉姝来者不善,气势凌人,但她提出有法子救裴铎,姜念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她要摆谱,给足她面子就是了。
姜念汐亲自又倒了茶。
赵玉姝慢悠悠喝了一口,撇了撇唇角,勉强道:“尚可。”
“郡主说有办法救裴铎,”姜念汐立在一旁,福身施礼,轻声道,“还请郡主明示,需要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去做。”
赵玉姝十分有敌意地盯着姜念汐看了一会儿。
这女人当初凭着一副好容貌,入了裴铎的眼,现下他有难在狱,这女人却只能在府里急得团团转,连半分力也使不上。
光脸长得好有什么用?
想到这儿,赵玉姝不自觉冷哼了一声。
好在自己一直留意裴铎的处境,又得到了公主娘的允许,等她救出裴铎来,光这份恩情,就足以让裴铎一辈子来还了。
至于这个空有姿色的女人,趁早打发得越远越好。
“你与裴指挥使和离,写下和离书,离开裴铎的身边。”赵玉姝染着丹蔻的指甲在茶盏上轻敲,睥睨的眼神落在姜念汐身上,笑容带着寒意,低声道,“我会尽快救他出来,保证他官复原职,以后还会官运亨通,不会受到这件事的丝毫影响。”
姜念汐被玉姝郡主的话足足震惊了好大一会儿。
她万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久,而且在玉姝郡主已经定亲的情况下,还在惦记着裴铎。
她简直都有点感动了,如果赵玉姝惦记的人不是裴铎的话。
“郡主不是同恒王殿下已经定亲?”姜念汐不由道,“你这样做,如果恒王殿下清醒过来……”
“哦,我们的亲事已经算不得数了,”赵玉姝随意盯着自己皓腕上的玉镯,漫不经心道,“他如今那个样子,我娘还怎么会让我嫁给他?再过段时日,这婚事就取消了。”
说完,她抬起眸子,嗤笑了一声:“这事不是你需要管的……和离的事,你有意见?”
姜念汐:“……”
她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郡主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她稍稍抬起眸子,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有几分不客气道。
这样的毫不相让,平素看起来柔软的样子,倒现出几分霸道来。
赵玉姝被对方的毫无敬意蓦然激怒了。
“你现在能救得了裴铎?”她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姜念汐身旁,唇角溢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我那位裕王表兄到裴府来过,他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到她的话,姜念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没想到赵玉姝对萧慕言极为了解,连这件事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脸上的血色几乎霎时褪尽,姜念汐唇角无声地动了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裴大人和离,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攀上裕王府的高枝儿,”赵玉姝冷冷扯起唇角,低声道,“虽说我那位表兄不是个会怜惜人的,但只要你温柔小意,多加奉承,想必他也不舍得把你怎么样……”
姜念汐狠狠咬着唇。
柔软的唇瓣被咬破了,渗出嫣红的血迹,味道猩咸。
她心中又恼又怒,恨不得将赵玉姝赶出门去。
但偏偏赵玉姝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可以恳请她的公主娘出面,长公主与永淳帝的姐弟情谊非同一般,想要她释放裴铎简直易如反掌。
裴铎早一日从狱中出来,便多一分安全。
姜念汐默默闭了下眼眸,复又缓缓睁开。
眸底悄然涌出迷蒙的水雾,被她用尽全力抵挡,才让泪水消退下去。
她不想把裴铎拱手让人,但凡有任何一丁点法子。
忽略赵玉姝夹枪带棒挑衅的话,姜念汐抿着唇,直直看着她,道:“郡主保证能让裴铎安然无恙?”
“这点你放心,我说到必然做到,”赵玉姝听见她有松动的迹象,笑了笑,放缓了声音,一脸傲气的脸上显出几分难得的和气来,“不过,和离后,如果你不愿意去裕王府,必须马上离开京都,永远不要再踏足这里一步,让他只当你是永远消失了……”
说完,赵玉姝自袖内掏出一份文书来,体贴道:“这份和离书,我已经让人帮你拟好了,你只需要签上你的名字,我想,待裴铎回府,自然会明白你的意思。”
姜念汐的视线落在文书上的白纸黑字上,一时咬唇无言以对。
没想到玉姝郡主竟然这么周到,连和离书都揣在了身上。
“裕王给你了几日时间考虑?一日两日还是三日?”赵玉姝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念汐惨白无色的脸庞,从她的无措中读出些许信息,似笑非笑道,“如果要救裴铎的话,你应该知道要尽快给我答复,毕竟迟则生变,早几个时辰也是好的。”
待看着赵玉姝心满意足地带着侍从趾高气扬地离开,姜念汐收回视线,望着房内的桌案上的和离书,良久未动。
拈起似有千钧重的纸张,上面每个字都分外刺目。
姜念汐的眼睛都要被刺痛了。
她默默在一旁坐下,将和离书收起,等待着吴管事回来。
月上中天,吴管事才踏着夜色回来。
卫柘与冷枫竟然不在武骧卫,吴管事问过许多人,找了几个地方,却根本没有两人的任何踪迹。
“他们……有可能被裕王的人控制了,”吴管事语气沉沉地推测,痛声道,“少夫人,实在不行,我们只有劫狱这一条路可走了!”
姜念汐抬眸望向院外。
漆黑的夜幕下,只有寥落几颗星子,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