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至于,现在闹得天子在臣子面前难堪。
史官是在记载。
但记载的内容,当下的群臣是没有资格看的。
是要等到天子驾崩后,后世之臣才可以看。
反正那时候,人都走了。
也不用担心面对臣子难以为情,被儿子这麽讥讽挤兑不是。
闻言。
刘彻几乎一下子就把目光转向霍光与金日磾。
霍光与金日磾听到这话,心头那叫一个大喜过望。
他们早就不想待在殿内了。
听听太子都说的什麽话。
那是跟天子叫板,是让天子颜面扫地,让天子的一世英名,都毁在史书上。
是他们能听的?
听完之后,以后如何面对天子?
如何当天子的臣子啊。
再者,这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
万一哪天天子突然心里头不畅,突然觉得你家里有巫蛊玩意儿。
那不是家族消消乐了吗?
金日磾是跟随天子,不能再忠心的臣子了,依旧也怕这麽一天。
天子家事。
少打听,少知道。
那样活的才长久。
「陛下。」
两人当即表态,霍光道:「臣偶感身体不适,敢请告退!」
金日磾道:「陛下,建章宫卫,臣觉得还有地方安排没有到位,敢请告退前去处置。」
一人一个理由。
真不真,是不是都不重要。
至少给出了自己告退的缘由。
刘彻冷着脸,挥了挥手。
两人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只是刘彻的目光,却是凌厉的看向史官,刚好与司马迁对上。
司马迁目光如炬,亢奋的很。
目光收回,落在竹简上就开始写。
天子眼神的意思,臣能理解。
但史家据实记载,一字也别想改。
臣做不到!
殿门打开,马上关上。
两人听到殿门合上,对视一眼,都看到劫后馀生。
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再听下去,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回去留下遗书,叮嘱家人操办后事了。
桑弘羊,上官桀,张安世见到他们出来,都投来探寻的目光。
两人确实面色冷峻,嘴巴紧闭。
开玩笑。
今日之事,但凡走漏半个字。
阖家上下,全部消消乐。
天子可不在乎,你到底是否是近臣,是否忠心。
大汉朝忠心的臣子,多如牛毛。
但死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又算老几啊。
……
殿内。
经过刘进的打岔,气氛松缓了些许,没有之前那般泰山压顶,狂风骤雨将来的压抑感。
刘据还是站着。
看向好大儿的目光,他带着愧疚与悲伤。
如果以前自己像今天在这般强硬,如果以前自己早点看明白。
何至于会连累到进儿?
「刘进!」
天子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身为朕的孙子,敢大庭广众之下,说朕驾崩了。」
「这等不孝之举。」
「太子教的好啊。」
他这话看似冲刘进去的,实则却是要打击刘据,刚才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气焰。
刘据怒目,你说我不孝可以,但你说我儿子不孝。
我绝对不答应……。
「陛下,你……。」
刘据刚准备开口,却听到噗通一声,闻声看去,却见刘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人都给我跪麻了。」
他不爽的说了一声,然后解开衣袍,手往内里一掏,一把青枣就这麽抓了出来,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太子老爹丢了几个过去。
「阿父,接着。」
刘进丢的力道很巧,刘据全部都轻松接住,低头望了望心里的青枣。
他有点怀疑人生。
不是好大儿。
咱们在生死关头,你怎麽衣袍里,还装这麽多青枣。
阿母给你绣的腰带,束在腰间,是刚好帮你兜住青枣的是吗?
刘进丢了一颗青枣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口齿瞬间甘甜,清香四溢。
这青枣好啊。
补血补维生素。
该多吃!
这男人必……。
这一幕。
把刘彻给看傻了,他眉头皱的死死,目光透着莫名其妙。
司马迁也是有些懵逼。
不是。
这什麽情况。
怎麽画风突变。
皇长孙突然这般放浪形骸,没有半点仪礼姿态了?
司马迁有点绷不住了。
他低头在放下的竹简堆里找了一通,拿出来记载了皇长孙内容的竹简,仔细端详些许,然后又添上一笔。
「皇长孙放浪形骸,举止乖张,毫无皇室子弟仪态……。」
他又想了想,补上一句,「皇长孙进,前恭后倨,思之令人惊愕?」
……
「阿父,不要上火着急嘛。」
青枣入口,刘进的心情都好不少,他笑嘻嘻的说道:「大父都被你说无地自容,满是羞愧之色。」
「阿父,我是真没想到,你面对大父,都这般中气十足,顶天立地。」
「牛啊阿父。」
「你真是我心目中的大丈夫阿父!」
刘进这一番吹捧,搞得刘据很是措手不及,也是无语得很。
他摇头笑了笑,进儿说的也对,上火着急干什麽?
吃个青枣先。
两父子就这麽在小猪面前,一口一个吃起青枣来。
这可把刘彻整不会了。
也让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前所未有的蔑视。
「刘进!」
刘彻难以压抑自己的怒火,双目都冒出火气来了。
喊的很大声。
刘进吓了一跳,赶紧掏了掏耳朵,不悦的说道:「大父,你吼那麽大声干什麽。」
「我耳朵有没有聋。」
「你人老了,中气不足,就不要这麽喊,小心一口气喘不上来。」
刘彻气炸了。
「你……!」
「你个不孝孙!」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刘进要让霍光丶金日磾出去。
真是家丑不可外扬。
让霍光两人看到这一幕,刘彻自己都不太确信,自己以后会不会对两人痛下杀手。
司马迁又是一呆。
不是。
太子已经够生猛了。
怎麽这皇孙更加生猛的一塌糊涂。
我这记载是不是有点错了。
子不类父?
他犹疑的审视自己的记载。
什么子不类父?
子超其父啊!
「阿父。」
刘进无视了刘彻的暴怒批判,他朝太子老爹挥了挥手,随意的说道:「青枣吃了,血气也补了。」
「你继续上啊。」
「继续给大父输出,上强度啊。」
「不然大父还以为你后继乏力,又说你子不类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