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和陈师傅通完电话,第二天就收到陈师傅发来的资料。
奈何他只是个车间主任,没有资格调取更多的数据,所能接触到的也只是近两年的工厂出货量。
了解到的情况有限,季知菀想到自己的股东身份。
回头得想想办法在股东大会上,让其他股东同意从上而下地进行内部自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挖出蛀虫。
不管查出来什么人,这件事必定能搅浑季氏这滩水。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季知菀也是发现了,柳思萤故意做一些表面功夫,就是不让她深入调查。
再这样继续下去,怕是考察期结束,她都没能查出来季镇是否与方晁的死有关。
方晁那晚打电话给季镇,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现在,她都摸不着半点蛛丝马迹。
如今,机会可算是送到眼前了。
要是能取得其他股东的信任,由她来主导自查行动,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调动所有内部资料。
届时,她不信还会一无所获。
……
因着暂时没想好计划,季知菀就只能按兵不动。
不料,季父先找上门。
会议室里,季知菀刚开完会,季父就推门而入。
王助理下意识地往季知菀身边靠近,季知菀却是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带考察小组离开。
“我们在门外等你。”
留下这句话,王助理转头招呼上其他成员一同起身。
很快,会议室内只剩下父女两人。
季父坐到季知菀的对面,“怎么样?考察得如何?”
显然,他还端着亲爹的架子,语气里透着上位者的轻蔑。
看着跟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季知菀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波澜,但脸上依旧平静。
“季总已经退居二线,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过问考察情况?”
“我是你爹,过问你的工作情况都不行?”季父厉声反问。
“你忘了?我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
季知菀漫不经心地开口,“当初我婚姻破裂,你转头就把公司交给小三,论落井下石,你砸的石头是最重的。”
“你还有什么脸面说你是我亲爹?你的女儿不止我一个,将你那父爱留给她吧。”
“你……”
季父气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到现在你还跟我犟?你离婚,起诉,哪件事办好了?丢了荣华富贵不说,还连累你外公名声尽毁!”
“你只会怪我不念父女情分,怎么不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嫁给周晋野,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就算他出轨了,他也没想跟你离婚,是你自己非要胡闹,才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呵。”
季知菀忍不住哂笑一声,只觉得季父的逻辑简直是不像话。
“你的意思是,他出轨,还不舍得跟我离婚,我还得感激他?季镇,你到底是在替他说话,还是替你自己说话!”
“你婚内出轨的那些年,你是不是用这种无耻的话一次又一次地满足你匮乏的道德感?”
“你虽然出轨了,还有了私生女,但你大发慈悲地陪着原配扮演模仿夫妻,还费尽心思当一个好父亲。”
“你有错,但你已经弥补了,所以你很伟大,是吗?”
季知菀直勾勾地盯着季父,一字一顿道,“你可真是无耻。”
“季知菀!”
季父一声怒喝,响彻整间会议室,不可避免地传出门外。
王助理急忙推开门看情况,只见室内气氛僵硬。
季知菀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而季父的身躯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看起来,季父被气了个不轻。
季父也顾不上此时大门敞开,对着季知菀冷冷道,“我今天是好心来关心你的,是我多此一举了。”
“本来我以为你经历了那些事情,你会有所悔改,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再这样继续胡闹下去,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季父站起身,仿佛失望透顶,拧着眉深深地看了季知菀一眼。
随着季父离开,王助理匆匆来到季知菀身边,“季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
季知菀摆摆手,目光始终落在会议室门口,脑海里还是季父刚才那副嘴脸。
莫名其妙的,一阵寒意在心底滋生蔓延。
曾经那个笑吟吟的好父亲,像是变成了蛰伏在黑暗里的猛兽,正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猎物。
她越来越看不透季父了,而且,打心底里有些发怵。
许是她怀疑季父与方晁的死有关,一旦牵扯上人命,就会触发对生死的畏惧。
毕竟一个人沾上血,那就是恶鬼了。
王助理见季知菀脸色微微发白,不由得担心,“季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季知菀看向王助理,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给我倒杯热水吧。”
……
晚上。
季知菀做了个噩梦,又重复梦见方晁跳楼的画面。
但这一次,方晁一跃而下的楼顶多了一道身影。
季知菀站在楼下,看不清楚,只感觉到那人也在注视着她……
醒来时,窗外晨光熹微。
季知菀看着天花板,迟迟没能从梦境中抽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虽然噩梦不能当真,但,她能确定,那道身影是季镇。
谁能想得到,多年父女,最终“好父亲”成了她的梦魇。
季知菀自嘲一笑,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心中烦闷更重,索性翻身下床。
冷水洗漱后,终于清醒许多。
季知菀下楼泡了一杯黑咖啡,端着杯子走向地下室。
自从方晁出事后,她昏睡在暗室里被发现,周斯韫也知道了暗室的存在,她进出暗室就不用再避人耳目。
这会她下了楼梯,听见声响,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薄凉的晨曦透过下沉庭院的树木落进健身区,光影斑驳陆离,衬得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多了几分芝兰玉树的孤傲气息。
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白得发光。
有那么一瞬,像是天神降临,晨光沦为他的陪衬。
周斯韫似有所觉,转头看向楼梯方向,对上季知菀的视线,唇边勾起极浅的弧度。
“季小姐,怎么也起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