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纪元第一百四十六章:幽冥古道(第1/2页)
守钟人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融在哭风里,老瞎子才敢把草席掀开条大缝,探出半张核桃皮似的脸,朝着北边望了又望。天光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铅灰色,镇子静得吓人,连原先那些门窗后的骚动都平息了,像是被刚才那两下钟声彻底按回了棺材底。
“走了……真走了……”老瞎子缩回头,抹了把额上那层油汗,盯着言今,眼神复杂得很,“你小子,到底是哪路瘟神?身上那‘钥匙’不光锈,还沾着‘他们’的味儿?”
“‘他们’?”言今捕捉到这个词,心头一紧。听泉翁提过,溪流下的古老存在也提过。
老瞎子却没接话茬,自顾自爬出坑洞,佝偻着背,拍打身上沾的灰土碎草。“这地儿不能待了。守钟人往北去,定是北边出了什么幺蛾子,把他那口‘镇魂钟’都给惊动了。等他折回来,闻着你这味儿,非把镇子翻个底朝天不可。”他瞥了一眼言今怀里的位置,“趁天还没黑透,跟我走。想知道‘镜’的事,想知道‘他们’是谁,这儿说不成,得换个地界。”
言今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看着老瞎子:“去哪儿?”
“镇上人都知道的,也是都不敢去的——‘幽冥古道’。”老瞎子咧嘴,露出那几颗黑黄的牙,“就在镇子北头,哭风原的边儿上,有条往地底下走的道儿。传说里头埋着比这镇子更老的东西,也有……更真的‘消息’。”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不过丑话说前头,那条道,邪性得很。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出不来。剩下一个出来的,多半也不是原来的‘人’了。去不去,你们自己掂量。”
阿土听得脸更白了,下意识抓住言今的衣角。言今沉默片刻,想起牧骨人的话,想起溪流下那古老意念的警告。埋骨镇显然不是久留之地,守钟人随时可能回来。前路茫茫,这“幽冥古道”听着凶险,却可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带路。”言今下了决心。
老瞎子嘿嘿一笑,也不废话,拄着根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弯弯曲曲的烂木棍,一瘸一拐地出了巷子,朝着镇子北面走去。
三人穿过死寂的街道,脚下是厚厚的灰和碎骨,踩上去“咔嚓”作响,在空荡的镇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两侧那些黑洞洞的门窗后,似乎又有若有若无的视线投来,黏腻,冰冷,带着审视,却因守钟人方才的震慑,不敢再有异动。
很快走到了镇子北缘。这里房屋更加稀疏破败,再往前,便是那片暗红色的、一望无际的哭风原。而在镇子与荒原交接的地方,赫然有一个巨大的、向下倾斜的洞口。
洞口边缘是参差不齐的黑色岩石,像是被什么巨力生生撕裂开的。洞内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只有一股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和某种铁锈味的气息,不断从洞中涌出,与哭风原上的怨念之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漩涡。
洞口旁,歪斜地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材质奇特,非石非玉,颜色是一种沉黯的深灰色,上面刻着四个扭曲的、仿佛用指甲抠出来的古字:
幽冥古道
字迹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痕迹,像是……血。
“就是这儿了。”老瞎子停在洞口几丈外,用木棍指了指,“往下走,道儿很长,岔路也多。记住,进去之后,莫要回头,莫要应答任何叫你们名字的声音,莫要碰任何发光的东西,尤其是……看着像镜子碎片的。”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格外郑重,浑浊的眼睛盯着言今。
言今点了点头,将老瞎子的叮嘱记在心里。他看了一眼身旁紧张的阿土,低声道:“怕吗?”
阿土用力摇了摇头,把怀里的“圣物”抱得更紧了些:“跟着言大哥,不怕。”
“那就走。”言今当先迈步,朝着那漆黑的洞口走去。阿土紧随其后。
老瞎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被洞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没,那张核桃皮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两人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缓缓转身,拄着木棍,慢慢踱回了死寂的镇子深处,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声音低得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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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洞口的瞬间,言今只觉得周身温度骤降。那不是普通的阴冷,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带着无尽死寂的寒意。洞口外那铅灰色的天光,在这里被彻底隔绝,只剩下绝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
右臂里的归墟寒气,在这环境中反而活跃了些许,自发地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黑色微光,勉强驱散了些贴近的阴寒,也提供了些微弱的视觉。借这微光,能看出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颇为宽阔的甬道,两壁和顶上都用巨大的黑色石块垒砌,石块表面湿漉漉的,凝结着一层白色的霜状物。
脚下是向下延伸的阶梯,同样由黑石铺就,棱角大多已被磨平,滑腻异常。空气中那股铁锈和土腥味更浓了,还混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硝石的气息。
阿土紧紧跟在言今身后,呼吸粗重,怀里的“圣物”散发出持续的温热,成了这冰窟般环境里唯一的一点慰藉。
两人沿着阶梯,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四周死寂,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又被石壁吸收,显得异常沉闷。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阶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更加宽阔、笔直向前的甬道。甬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东西。
是雕像。
一些高大、扭曲、面目狰狞的石头雕像,静静立在甬道两侧的壁龛里。雕像的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像多手多足的怪物,有的像被拉长了脖颈的人形,有的则完全是无法形容的诡异几何形状。它们表面同样覆盖着白霜,在归墟微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死寂的光。
这些雕像的眼睛部位,大多是两个空洞,却给人一种被凝视的感觉。言今尽量不去看它们,只是盯着前方的路。
又走了一段,甬道开始出现岔路。一些更窄的、黑乎乎的洞口,如同巨兽的肠道,从主道两侧延伸出去,不知通向何方。言今牢记老瞎子的嘱咐,对那些岔路视而不见,只沿着最宽阔、最显眼的主道前行。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那股铁锈硝石味中,开始掺杂进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焚烧皮革般的焦臭。
就在这时,言今的脚步猛地一顿。
前方的甬道中央,地面不再是完整的黑石,而是出现了一片不规则的、颜色更深沉的区域。借着微光,能看清那似乎是……一摊早已干涸凝固的、面积不小的暗红色污渍。污渍边缘,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碎片。
言今蹲下身,谨慎地没有触碰,只是凑近了看。那些金属碎片,像是某种甲胄或兵刃的残骸,却非金非铁,材质奇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与他右臂中的归墟寒气隐隐呼应。
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交战的一方,很可能使用着与“归墟”同源的力量?
他正凝神查看,身后忽然传来阿土一声压抑的惊呼!
言今猛地回头,只见阿土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向甬道一侧的墙壁。
那里,原本平整的黑石壁面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一张巨大而模糊的、如同水渍晕染而成的……人脸轮廓!
那张脸没有五官细节,只有一个大致的椭圆形和两个更深些的空洞代表眼窝。它就那样“嵌”在墙壁里,静静地“面对”着他们。
紧接着,一个飘忽不定、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直接响在脑海中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空洞回响:
“言……今……”
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
言今浑身寒毛瞬间炸起!老瞎子的警告在耳边轰鸣——莫要应答任何叫你们名字的声音!
他一把捂住差点惊叫出声的阿土的嘴,自己也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压下喉头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回应冲动。右臂的归墟微光被他催动到极致,将自己和阿土紧紧包裹。
那墙壁上的模糊人脸,似乎“动”了一下,那两个空洞的“眼窝”,缓缓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触手,从墙壁中渗出,朝着两人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