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哥哥,我曾盼这一天,盼了许多年,可如今我不再奢望。”
乐阑珊的声音不大,却清冷如寒星,直刺裴衍的眼。
那目光里既有倔强,又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凌厉,仿佛整个平王府都无法侵犯她的尊严。
裴衍一时间僵在原地,动作戛然而止,猛地站起,喉结滚动:“阑珊……你变了。”
他双手微微颤抖,紧握成拳,心头一阵苦涩与不甘交织。
“是,奴婢是变了。以前是京城贵女,如今却是一个罪奴。”
乐阑珊低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无法撼动的自信。她慢慢整理衣衫,仿佛在宣告:身份已不再是束缚,她有属于自己的底线。
这时,一声尖叫打破了寝殿的寂静。
邓馨儿出现在门口,眼神在往外喷火:“你……你们在做什么?”
裴衍眼神一冷,寒意骤起:“问有何用?你不都看见了吗?”
“侧王妃,奴婢并非你想的那样!”乐阑珊语调平静,语中带着几分冷意,却又不失从容。
“你这贱人!王爷的床,难道轮得上你这种罪奴去爬吗?”
邓馨儿恼怒至极,挥手欲打,裴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像无形的樊笼,瞬间定住她的气焰。
“够了,胡闹什么?本王之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邓馨儿怔立,几欲失语。
裴衍转向乐阑珊,声音低沉却充满威慑:“还不快滚出去?”
乐阑珊低眉一笑,疾步而行,腰肢微摆,每一步都带着柔媚的倔强和暗自得意。
因为她很清楚,即便是在屈辱的身份下,她也能牢牢把控裴衍的视线。
裴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固,心中浮现一丝悔意——为何对她的情感,总是迟疑不定,总是让她受委屈?
邓馨儿眼中几乎喷火:如此媚态的步伐,明明是罪奴,却像在刻意挑逗,难道她不知羞耻?
走到门口,乐阑珊心中暗自拿定主意:“这个王府我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脱身,让自己有了自由之身,才有可能为祖父翻案,让全家团聚。”
想到这里,她胸中暗爽:自己终于在局势上占了先机!哪怕裴衍心中仍有情愫,也无法干扰她的计划。
裴衍正想上前,却被邓馨儿攥紧的手腕牵制住了。
她正要发作,秀清赶紧轻轻拉了一下她袖口,并使了个眼色。
邓馨儿会意过来,连忙换上笑脸,柔声道:“王爷,妾身刚才一时失态,还望见谅。妾身实在太爱王爷了。”
裴衍微微停步,目光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悔意。自己对她的忽冷忽热,是否伤了她太多?
邓馨儿忙接着说:“既然王爷倾心乐姐姐,不如纳她入府为妾,妾身愿去劝说她。”
“不必。”裴衍冷声回绝,拂袖而去,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沉重。
邓馨儿险些跌倒,被秀清扶住,泪眼婆娑:“同为京城贵女,为何阑珊什么都有,而我永远只是影子?”
秀清柔声劝慰:“小姐,她不过罪奴,又怎及您相背?”
“错了,罪奴只是外表。你看,我们去求见瑞王爷和祥嫔娘娘,结果被一顿不咸不淡的招待打发回来了,那些客套话一句比一句透着生硬,让人坐都坐不住。”
“那瑞王毕竟是外人,不好过问我们府里的事,只要咱们王爷心中有您就好。您看,全王府,王爷只有您一个侧王妃。”
“那又如何?还不是回回要喝避子汤。堂堂的尚书之女,却屈尊做一个侧王妃。王爷的心隔着八丈远。”
“小姐,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不要说当朝得势的平王府了。不去想那么多了,只要小姐可以帮到王爷,王爷自然记得小姐的好。”秀清耐心地劝慰着。
邓馨儿长叹,收起情绪,坐到案几前。
眼前的宣纸,她愣怔良久:若依旧模仿他人,尚可胜任;若要独创、独领风骚,她却无从下手。
思忖片刻,她对秀清低声道:“你速回尚书府,请父出面招募能人。只要舍得重金,自会有人出现。”
离开平王寝殿,乐阑珊回到柴房小院,身心俱疲,瘫倒在床。
昨夜通宵守夜,今晚又需通宵伺候,白天稍可喘息,却仍感疲惫如山。
脑中回旋的,全是裴衍和邓馨儿的身影,还有裴衍那份压迫与爱抚。
心底微微一震:自己是否尚未彻底死心?对平王仍有情感?
不行,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否则三年杂役司的苦功白费。
她强迫自己冷静:当前最佳策略,唯有脱身,重新获得自由。
睡意渐浓,梦中有一双手替她掩好被角,喂她桂花糕,偶尔高举让她焦急尖叫:
“衍哥哥,你又欺负我!”
猛地一下,乐阑珊惊醒,却见裴衍真的坐在床边。
她忙起身想行礼,却被他一把拦住:“是梦见本王了吗?”
“没有。”嘴硬,心中却暗骂:大白天扰我好梦,你晚上倒是可高枕无忧,我一夜不得安宁。
裴衍眉头微蹙,悔意在眼底浮现:自己为何总在关键时刻犹豫,让她受委屈?
“可明明听见你在喊本王。”
“王爷听错了。”
“还是嘴硬。”
“奴婢何人,怎可能梦王爷。”
她只想裴衍快走,好好睡觉。
“起来,陪本王品茶。”裴衍的命令如山压下。
乐阑珊闭眼不动:“奴婢不当值。”心中暗自叹息:连几个钟头安稳睡眠都无,真是烦透了。
“你!”裴衍怒极反笑,“好,那本王就在这里看你睡。”
乐阑珊心中暗爽:他如此心慌,竟被自己这一举一动牵动,倒是小小满足。
正欲开口,院外传来周叔急促呼喊:
“王爷!瑞王府急报,京郊已寻得护国公府盆景匠人陈伯!”
裴衍目光骤变,悔意更深——若早些留意此事,或许能让阑珊少受几分折磨。
乐阑珊全身僵硬——陈伯,祖父最信任的旧仆,也是军饷案关键证人,当年神秘失踪!
裴衍深深看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旋即大步离去。
柴院归于寂静,乐阑珊心中暗自庆幸,又微微感到一丝寒意——瑞王为何偏偏此刻寻得陈伯?
她轻轻闭上眼睛,心中暗自谋划:自由在手,一切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