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赶到前厅时,裴诚已经等在那里了。
身旁站着一个五十出头的布衣老伯,就是周叔口中的陈伯。
裴诚一边慢悠悠地品着茶,一边和陈伯闲聊着。
见了裴衍,也不起身,只是淡淡的一句:“四哥,王弟来给你解围了。”
裴衍顺着话看向陈伯,见其虽然布衣,却是神情沉稳,不卑不亢。
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裴衍心中肯定着。
“侧王妃的设计出来了吗?陈伯得护国公夫人真传,造诣极高。不妨请出让陈伯看看。”裴诚问道。
裴衍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陈伯。
当初护国公全府上下出乐阑珊外,均被流放苦寒之地,这陈伯是如何漏网的。
裴诚看出了裴衍的心中疑问,直接说道:“四哥不必顾虑。这陈伯早早就被护国公夫人放出了府,是自由身。”
陈伯也答道:“正是,草民早早就赎身,自立门户了。”
裴衍点点头,吩咐仆人去请邓馨儿。
一听有高手来,邓馨儿先是一喜。可听到是护国公府的旧人,又阴沉了下来。
便吩咐秀清:“你带着宣图去见王爷,就说我身体不适,躺下了。”
秀清会意,带着宣纸草稿去了前厅。
进了前厅,秀清见到陈伯一愣,陈伯看到秀清也眼神变了变。
裴诚清了一下嗓子。
陈伯有些讪讪的,解释道:“不愧是平王府,连丫鬟都如此绝色。”
“不可造次。”裴诚低声喝道。
陈伯忙应道,上前接过秀清手上的宣稿。
经过一番仔细审看,陈伯半响不语。
裴衍:“陈伯,你是瑞王特荐,有话但说无妨。”
“是,王爷。”陈伯一一展开宣稿说道,“侧王妃的笔墨功底堪称拔萃,对于盆景也颇有功底。如果单一来看,每一盆景可称佳作。只是,如果放在一起,还需要整体的构思,突出主题。”
裴诚:“陈伯,简而言之。”
陈伯:“精美有余,大气不足。笔墨甚美,实操不佳。”
话一出,裴衍的脸色顿时暗淡了,秀清也低下了头。
“既然王弟请到陈伯,何不请陈伯代劳?”裴衍问道。
裴诚斜眼看了一下陈伯。
陈伯恭敬地笑笑:“多谢王爷抬爱。草民虽得护国公夫人亲传,但是只得些皮毛,评审和培植还可,但不善设计,无法胜任,望王爷见谅!”
裴衍不言了。
秀清趁机一溜烟跑了回去。
听到这个结果,邓馨儿并不意外。
不要说太后生辰宴了,即使平王府的盆景她都没有设计过,只是偶尔修剪几盆解解闷。
正在发愁,便见裴诚黑着脸进了寝殿。
别了裴衍,裴诚带着陈伯准备出府。
快到府门前,裴诚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停下脚步,对身边的周叔和陈伯道:“本王忽然想起一事,周叔带本王回去。陈伯,你在此等候片刻。”
周叔应声带着裴诚返回,陈伯站在原地一个人等。
刚走远不多,陈伯忽听到有人轻声唤他:“陈伯,陈伯。”
陈伯张望了一下,发现灌木丛后一个人影闪现。
他四下看看无人,便凑了过去,大吃一惊:
“小姐,居然是你。”
“陈伯。”
三年来,第一次见到护国公府的人,乐阑珊百感交集,当即直接奔了过去。
看着骨瘦如柴的小姐,陈伯老泪纵横。
“小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
“陈伯,先不说这些,你怎么来府里了?”
陈伯再次四下看看无人,便悄悄地简单说了自己的来历。
“小姐,你是什么打算?”
“我要出去,一定要给我们护国公翻案。”
陈伯点头:“说的是,你要好好的,必须活着出去。”
没有顾上多说,裴诚和周叔已经快走近了,陈伯赶忙迎了过去。
裴诚和周叔道别后,别有深意地望了灌木丛一眼,便带着陈伯离开了。
寝殿中。
邓馨儿跪在裴衍面前,苦苦哀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王爷,乐姐姐早就妒嫉妾身被王爷另眼相待,怕夺了她的王妃位置,自然不肯倾心教授。妾身这般技能,都是妾身自己摸索,自然比不得乐姐姐家中有秘诀。”
裴衍黑着脸,在殿内走来走去,思考对策。
秀清见状插话道:“王爷,我家小姐已经让尚书府全府出动,各处张榜,招纳高人。”
闻言,裴诚脸色略有好转,伸手拉起了邓馨儿:“馨儿,有心了。只是,管用吗?”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一片孝心,苍天也会眷顾的。”
得了邓馨儿鼓励,裴衍便下令府中人,一起贴告示寻高手。
府中也张贴了告示,让所有仆人府兵,但凡有相识的高人,只管举荐。
乐阑珊在陈伯离开后,好好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了很多。
之前一直只在考虑如何度过眼前的日子,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特别是见到陈伯后,更加坚定了出府恢复自由之身的愿望。
看看时间不早了,她赶紧起身,收拾好了准备去寝殿守夜。
今夜很安静,好像邓馨儿没有来。
裴衍独自坐在寝殿中喝酒,乐阑珊随着其他守夜奴婢一同入殿。
他一挥手打发走了其他的婢女,单独留下乐阑珊服侍。
乐阑珊压住心中的不情愿,站在裴衍身旁听候吩咐。
灯柱暗了,乐阑珊去剪烛花。
红色的烛光,将殿内烘托出暗昧的氛围。
看着乐阑珊修剪蜡烛,给自己倒茶斟酒,裴衍恍惚感觉和乐阑珊在洞房花烛夜。
剪烛花的片刻,乐阑珊也似乎进入了梦境。
不过,她瞬间清醒过来,腿上隐隐作痛起来。
万不可再对裴衍动心了,不然自己绝走不出这个王府。而留在王府,自己只怕活不过两年。
单单一个邓馨儿,只怕弄死自己都是小菜一碟。再要有其他姬妾一起联手,自己防不胜防。
打定了主意,她便不再那么尽心伺候了。
裴衍吩咐她打水洗脸,她几下拧干了毛巾,用了蛮劲儿擦着裴衍的脸。
直到裴衍喊痛起来。
“你拿本王的脸,当了殿前的石板地了?”裴衍怒责道。
“奴婢在杂役司天天干粗活,练就的好力气。”乐阑珊没好气地回答。
“你就这么伺候本王?”
“奴婢是末等丫鬟,只会干粗活。不配在寝殿当差。”
裴衍火了,一把揪住乐阑珊的胳膊:“你就这么不情愿伺候本王?难道还在生本王的气?本王的苦衷,你哪里知道?”
乐阑珊抬眼冷笑:“王爷的苦衷太多,唯独没苦到奴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