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着这位老祖宗能早日康复,自己也能松口气,不用再这般提心吊胆。
太上皇半倚在床头,接过药碗,浑浊的目光在那黑褐色的液体上停了几秒。
这药的气味,光是闻着就让人泛起一阵恶心,更别提喝了。也不知那些个太医,一天天都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他勉强抿了一小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舌尖上跳动,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江倒海,抽搐个不停。
韩苏柔屏住呼吸,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只希望他能快些喝完。
“呕……”
太上皇再也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连带着刚用过的午膳,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喷得那叫一个“天女散花”。
“啊!”
韩苏柔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跳,堪堪躲过。但还是晚了,几滴污物溅到了她的手背,火辣辣的,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比那药味还冲鼻。
“咣当——”
失手打翻的药碗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寝殿中回荡,碎片四溅,惊起一地鸡毛。
“太上皇!您没事吧?”
“快!快收拾!没点眼力见的!”
宫女们吓得“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收拾残局。
有的手忙脚乱地拿来干净的盂盆,有的忙不迭地轻拍太上皇的背,帮他顺气,生怕这位主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脑袋不保。
韩苏柔顾不上理会这些,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这污秽之物越远越好。
她死死盯着自己被弄脏的手,胃里一阵阵抽搐,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蠢笨如猪!还不快去给主子备水?”一旁的嬷嬷见她呆愣愣的,低声呵斥。
韩苏柔如梦初醒,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偏殿。
早就候着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捧着铜盆上前,跪在一旁,头都不敢抬。
韩苏柔将手浸入温水中,指尖微微颤抖。
她拼命地搓洗着,玫瑰皂角的香气,混合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熏得她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手背泛红,隐隐作痛,她才觉得那股恶心劲儿稍稍退去了一些。
可那种感觉,却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时不时地就要冒出来折磨她。
从那以后,太上皇再喝药,韩苏柔便寻了各种借口,远远地躲开,再也不肯靠近半步,生怕再沾上那污秽之物。
小半个月过去,在太医和宫人们的精心调理下,太上皇的身子总算渐渐好转,只是咳嗽声始终没断。
只是,到底伤了元气,落下了咳嗽的毛病,时不时地就要咳上几声,听着都让人揪心。
身子骨也明显大不如前,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稍微动一动就累得慌,连平日里最爱的遛鸟都提不起兴致。
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得仔细将养着,各种滋补的汤药是万万不能断的,还得日日按时服用。
深夜,万籁俱寂。
韩苏柔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是太上皇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像一把钝了的锯子,来来回回地拉扯着她的神经,吵得她心烦。
那咳嗽声中,还夹杂着浓重的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听得人心里发毛,一阵阵犯恶心。
她翻了个身,伸手堵上双耳。
可那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如影随形,吵得她心烦意乱,恨不得将那声源堵上。
好不容易,声音停歇了片刻,像是中场休息。
韩苏柔长舒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谁知,刚闭上眼睛,那该死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就在她耳边打雷,震得她脑仁疼。
“啊……”
韩苏柔猛地睁开眼,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再也控制不住。
她“腾”地坐起身,烦躁地将被子拉过头顶,死死蒙住脑袋,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
——
司府府,正厅。
婉柔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轻轻摇晃,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低下头,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孩子粉嫩的脸颊,满眼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看得人心都化了。
这些日子,她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只觉得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和丈夫古子云霆商量后,便做了个重要的决定——将这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当亲生的养。
“叔父一家获罪,这孩子若继续留在他们名下,只怕将来也没脸见人,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古子云霆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语气温和,眼神中尽是怜爱,
“咱们夫妇膝下无子,正好把他当亲生的养,也算有个依靠。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向以安,只盼着他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古母对这事儿倒是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到。
她手里捻着佛珠,慢悠悠地说:
“养着也好,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沈家的骨血,不能不管。要是能帮你们求个男娃,那就更好了,也算积了福报。”
婉柔逗弄着怀里的小人儿,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软得一塌糊涂。
老夫人看他们两口子心情甚好,觉得时机成熟,便话锋一转:
“子晖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你们现在也当爹妈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可不能忘了,子玥还在苦海里挣扎呢,她可是你们的亲妹妹。”
她看向婉柔,目光灼灼,带着几分期盼,几分责备:
“你现在可是风光无限,人人都把你捧上了天,说你是拯救众生的天上仙女,可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你妹妹还在受苦,你可不能不管。”
古母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可知,若是让人知道你连自己亲妹妹都不管,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到时候,你这‘九天玄女’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她又补充道:
“瑞王和皇后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皇后又是你嫡亲的妹妹,你若还有点良心,还有点姐妹情分,就该去求皇后劝劝瑞王,让他对子玥好点,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婉柔听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也并未动怒。
她放下孩子,让嬷嬷抱下去,语气平静:
“母亲,您这话可就严重了。皇后虽是我亲妹,可我到底只是个命妇,见皇后一面都难,更别提替子玥求情了。宫里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儿,急不得,还是得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