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腾的烧在下午四点半退的。
“今晚不在烧，司董这烧也就退了。”
之后医生又叮嘱了些细节问题，纪宁熟记于心。
晚上吃的清淡，已经不安谁的偏好不偏好。
“你挑食。”纪宁双手掐腰，气鼓鼓的。
那白粥司腾是一点都不碰。
司腾沉默着，看着白粥，思忖再三，还是把白粥推远了些。
纪宁：“？”
“必须吃，你身体需要营养，里面有虾仁。”
纪宁搅动勺子，把藏在白粥下的虾仁搅动出来。
“我对虾对敏。”
纪宁：“？”
今晚的饭是她咨询完营养师得出的结论，也是她唯一一次没有问江特助的饭菜。
“可是你和我吃饭，桌上不是有虾吗？”
昨天吃的饭就有一道含虾的。
司腾瞳仁很黑，全神贯注望着你时，你会觉得自己对他很重要，但现在，纪宁更是一种心虚。
纪宁回想着昨天吃饭细节。
好像真的是，司腾一个虾仁都没碰，全是她吃的。
她怎么这么能吃。
纪宁一心虚就爱咬唇瓣，她脑袋告诉运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司腾叹口气，自己先一步比纪宁接受真相。
纪宁更心虚，她更想弥补司腾。
“我帮你把虾仁吃掉，你把粥喝掉怎么样？”
纪宁端住碗，语气软，声调甜。
没有人能拒绝纪宁的撒娇，尤其是无意识的撒娇。
司腾嘴角上翘，又快速压下来。
“可以。”
纪宁吃虾仁时，知道司腾在看着自己。
昨天挑破后，司腾不像之前装了，随时随地都看着她。
幸亏，她现在不讨厌司腾的目光。
纪宁吃完虾仁，想换一个干净她没有用过的勺子，司腾已经夺过她的勺子碗。
“欸，我……”
纪宁看着司腾把她用过的勺子含进嘴里。
“怎么了？”司腾像是不知道发生什么，吞咽完嗓子里的那一口，问她。
纪宁沉默着，司腾见她目光落在粥上，他又把碗递向纪宁。
“怎么？”
“你不是想喂我吃吗？”
纪宁：“……”
“老婆喂老公饭很正常。”
“等我们老了，我也会这样喂阿眠吃饭。”
“是阿宁。”纪宁纠正。
司腾配合着说：“好吧，是阿宁。”
纪宁把碗推回去让司腾自己吃：“只有小朋友才需要人喂。”
“阿宁是我的小朋友。”
“我是要保护阿宁的。”
这次称呼对了，纪宁欣慰时又觉得这话怪怪的。
司腾乱说什么，她怎么是小朋友。
司腾已经接过碗，慢条斯理吃起来。
看着司腾安静吃饭的样子，纪宁想到她生病时司腾喂她吃饭。
又被司腾绕进去了。
晚上纪宁打开自己包，翻找一根眉笔，看见一个红包突兀出现在包里。
她打开红包，里面是张银行卡。
爱送人银行卡的就司腾。
“这是什么？”
“新年红包。”
哦，今天是大年初一，是新的一年。
这好像是和司腾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婚后两年，司腾都在外地忙碌着。
两人总是错过节假日。
“新年快乐。”
纪宁看向窗户外的目光移回来。
“新的一年，祝你心想事成。”男人嗓子还哑着，但能听出男人满心的期许。
他是真心祝福她的。
纪宁缓缓笑起来：“新年快乐，也祝你心想事成。”
……
司腾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再发烧。
医生给他换完石膏：“预计半个月后出院。”
他还要半个月，她明天就要回剧组。
两人对视皆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司腾怎么也是因为她受伤，纪宁犹豫要不要请假。
可是她请了不少假，虽然事后纪宁给全剧组带了礼物赔礼，但请太多假终归不好。
医生走后，纪宁坐在床边还在想。
司腾揉揉她的发旋：“回去拍戏吧。”
纪宁诧异，这还是司腾吗，司腾居然会放她离开。
“江特助在身边。”
纪宁知道司腾这是让她安心。
纪宁目光望向窗外，这年也算过了。
昨晚她给李沫发红包，当作她这段时间照顾，李沫不知道在忙什么，隔了一个多小时回她说不用。
纪宁既然发肯定是让她收，李沫推搡不掉收了。
群里气氛也热闹，石导平日严格，过节大方得很，发的红包都是六千起。
“我还是跟导演协商下，在我没戏的时间就过来看你。”
“那我可就期待咯。”
当晚纪宁还是住在医院，中途去探望次纪爷爷。
回程路上，李沫坐在纪宁身边。
“年前晚宴没有参加，但是你知道哪个台邀请我们参加元宵节。”李沫说完，纪宁那边安安静静。
她看过去，纪宁脸上的出神那么显而易见。
“想什么呢？”李沫推了推纪宁肩膀。
纪宁回过神“啊”一声，眼睛里有了点光。
“我是问你想什么呢？”
“司腾去看过纪爷爷。”
李沫也哑然住。
司腾自上次出差回来，推测出她就是顾眠，就去找了纪爷爷。
纪爷爷极力否认纪宁，咬定纪宁是他养大的孙女。
“爷爷，您就不要骗我，阿宁是三月二十三号在西陵救回来的。”
司腾运筹帷幄，强大气场。
纪爷爷心理防线被击败。
更要命的是，司腾还把监控视频摆出来。
三月二十三号晚，纪宁凭空出现。
难怪在科学证据前，司腾都不信。
他早就见过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司腾……”李沫听完纪宁说的全过程，刚开口，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你的身份证……”
“我也想问，当时匆忙，阿沫你是怎么给我搞到身份证的？”
李沫脸微微变，目光四处瞥，嗫嚅：“就拖朋友搞得的。”
纪宁看出李沫不方便说。
“我现在是怕拖累你朋友。”
也不知道司腾查到那一步没。
李沫想着，慢声回道：“应该没有。”
纪宁回到医院，推门而进，跟坐在椅子上的小家伙对视上。
司承君。
纪宁又把门关上。
李沫是要走，见纪宁没进去停下来。
“今晚我不用在医院里……”
纪宁话还没有说完，门被人从里由外推开。
李沫看过去，看见司承君。
李沫懂了，纪宁这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司承君相处。
纪宁背过身去，要走，听见一声“妈妈”，脚步微停。
“妈妈，你还不打算认我吗？”
纪宁身体怔然，全身紧绷绷。
她垂下的眼眸里是，廊道里灯光投射下的司承君的影子。
司腾都跟阿君说了？
纪宁耳朵动动。
“是他自己猜到的。”司腾在床上不方便下来。
“妈妈。”司承君身体绕到前方，半蹲下来，头落进纪宁视线里。
他要让纪宁完完全全看见她。
她上次见司承君是在司尚德的生日宴上。
“妈妈。”司承君只喊妈妈，眼神期许。
纪宁半蹲下来，目光跟司承君平视：“你不怕我吗？”
她现在就比司承君大十二岁。
“他们应该会羡慕我。”
纪宁：“？”
“羡慕我的妈妈年轻又漂亮。”
司承君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他张开双臂往纪宁怀里扑。
纪宁稳稳接住司承君。
“妈妈怀里好温暖。”司承君侧着脸，蹭了蹭纪宁柔软的羊毛大衣。
纪宁要松开司承君的手听到司承君这句话，没再松开。
司承君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体都贴近纪宁怀里。
纪宁切实感受到小家伙的身体。
真好，她还有机会抱抱他。
“先进来再抱吧。”
司腾住的这一层全是高级病房，加上纪宁现在身份特殊，江特助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走廊里即使有人看见，也不会说出去。
司腾纯属催他们进去。
纪宁往后退了几步，欲跟司承君拉开点距离。
“妈妈，不可以抱着进去吗？”
司承君仰头，清澈眼眸下藏着渴望。
纪宁松手动作一停，抱着司承君往房间里挪，余光看见李沫冲她打手势，她先走。
李沫本就是掩耳盗铃送她过来。
纪宁点点头，李沫体贴把房门关上。
屋内，司承君不说话，只待在纪宁怀里，双手拢着纪宁，越来越紧。
“可以松一下吗？”
闻言，小家伙手松了下，凝着她思考几秒：“不行。”
他又抱紧，生怕纪宁跑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这里还有个人？”
沙发在床的左侧，两人的右侧发出声音。
纪宁还知道看看，司承君看都不看，重心全在纪宁身上。
“你晚上喝水了吗？”
司腾声音有些哑，且他说话前还清了清嗓子。
“没有。”
司承君来就逼问他，得到结果就走，没想给他老爸喂一口水。
纪宁要给司腾倒水，司承君用力把她摁回来。
“妈妈，让家里阿姨过来照顾爸爸，你跟我回家。”
司腾：“……”
司承君说完，掏掏出裤包里的手机，联系家里人。
“臭小子，我是你亲爹。”
“所以不是给你安排人了吗？”司承君皱眉，不懂司腾对他的安排哪里不满。
纪宁笑了，合着司腾要不是他爸，他就不管了。
纪宁一笑，父子俩同时望过来。
妈妈笑得要比照片里笑得还要好看。
司承君紧贴着纪宁，跟着笑。
“今晚还是妈妈在照顾爸爸一晚吧，毕竟爸爸是保护妈妈受伤的。”
司腾挑衅冲着司承君挑眉，司承君凝了她一眼，小小手钻进纪宁手心，握着她的。
“妈妈既然想留下来，我就陪妈妈一起留下来吧。”
司承君勉为其难。
司腾：“这里没你的位置。”
司承君不慌不忙：“叫人加张大床就好了。”
“妈妈，阿君从来都没有和你一起睡过，晚上妈妈可以哄阿君睡觉吗？”
司承君说话语调柔柔的，但又像密麻的针扎在她心里。
“好。”纪宁揉着司承君头发，小孩留着头发微厚，额前坠着细碎的刘海，“妈妈想给阿君讲童话故事。”
“太好了，我最喜欢听童话故事。”
又被忽略的司腾：“……”
他从一岁半开始就不爱听童话故事了。
他讲时，他都是捂着耳朵。
江特助来拿文件，看见房间里多了张床。
“江叔叔，妈妈晚上陪我一起睡。”
江特助自然而然把这句话理解成司承君晚上留在这里。
阿君以后也是有妈妈的人。
江特助没多留，他知道司腾什么德行。
明天纪宁去拍戏，司腾肯定想多跟纪宁多待一会。
吃完饭，司腾准备叫纪宁，司承君预料般先一步拉着纪宁去卫生间。
“妈妈，可以帮我洗漱吗？”
纪宁正求之不得。
司腾话含在喉咙里，望着卫生间门关住。
“妈妈，你洗脸手法好温柔。”
“这是什么，香香的。”
“不能涂，明天妈妈帮你买儿童护肤品。”
“好哦，阿君等妈妈。”
司腾沉默，拳头握紧又松开。
两人洗漱有半小时，司腾不理解，洗脸刷牙怎么能花上半小时。
司承君速度，十分钟就够用。
母子俩走出来，纪宁吃饭前就拿手机查了几个儿童故事。
算了，不跟小孩计较，他等司承君睡着，再把阿宁叫回来就好。
他想着和司承君对上视线。
司承君坏笑时右嘴角会往上倾斜。
“妈妈，我已经好几天做噩梦，晚上你不会抛下我回爸爸的床上，对吧？”
抛，用词很严重。
“当然不会。”
司承君两只手都拢着纪宁胳膊，腿也圈住纪宁一只腿。
他该不会教出一个小绿茶吧。
纪宁看着司承君全方位占有她的样子，眼神怜爱。
是她缺少十年陪伴，导致他没有安全感。
司承君让她离开，她都不会离开。
司承君入睡得很快。
两张床隔着十厘米，司腾完好无缺的那只腿伸出去，踹了踹纪宁的腿。
纪宁本要睡了，现在这么一踹，她睁开眼睛。
司腾脸半掩在自己刘海下，纪宁看不清自己表情。
她怕吵醒司承君，虚着声音问：“怎么了？”
司腾拍了拍他旁边空位，纪宁看了眼不懂。
又在抽风吧。
纪宁转了个身，留给司腾她一个背影。
司腾：“……”
司腾又用脚去剐蹭纪宁的腿。
纪宁往里挪，挪到司腾碰不到她的位置，安心闭眼。
明天早上就走，一拍戏可能要连着拍二十多个小时，纪宁很珍惜睡觉时间。
司腾：“……”
一个两个都不把他当回事，他脾气是不是太好。
十分钟后，司腾成功把自己转移到母子俩所在的床上。
昏暗的房间里，母子俩睡得熟。
司腾望着两人浅浅露着笑。
这个场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阿宁，欢迎回家，大家都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