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窥见楼里烛火未灭,照亮了满室幽微。
难不成裴怀远还没睡?
她暗自思忖,默不作声走进了藏书楼内。
藏书楼一共有三层,通天檀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古画。
姜嫄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多扫了几眼,就踩着木梯往楼上走去。
到了藏书楼三楼,姜嫄终是寻见了裴怀远的身影。
裴怀远在角落处支了个小床,此刻他裹着素锻中衣侧卧于木床上,眼眸紧闭,鸦青色的长发散在枕边。
他应是睡得正熟。
桌案上堆满了成山的书卷,姜嫄百无聊赖随手捡起一本,借着烛火翻了翻。
纸张上写满了批注,字迹铁画银钩的,字如其人,很是冷硬。
姜嫄捻起桌案上的狼毫笔,沾了点朱砂,在他批注写的最满的那本上,歪七扭八画了朵丑不拉几的红花。
密密麻麻的墨痕顷刻被红色的朱砂掩盖,裴怀远这样爱书如命的人看见,只怕得被她气死。
但这也是姜嫄对他的小小报复。
裴怀远其实是沈谨的太傅,他虽比她和沈谨没大多少岁,但性子沉闷又古板,时不时还要用戒尺训诫人。
沈谨是个清冷出尘的神仙人物,事事完美无瑕,被打手板自然不可能是他。
那只能她这个陪读的倒霉蛋。
当时姜嫄还没有公主的名号,旁人虽知她是沈玠收养的义女,但却没什么人拿她当正经主子对待。
裴怀远倒是没轻视她,在教导沈谨之余,还会抽空教她写字识字。
可姜嫄只是个破打游戏的,哪有心思在游戏里搞学习。于是她常常因为没完成课业,亦或者找沈谨帮忙写课业被发现,被裴怀远打手板。
游戏里虽没有痛感,但姜嫄还是记仇记到了现在。
她将书扔回了桌案上,轻手轻脚走至裴怀远身边。
纵使她闹出这般动静,裴怀远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靖安侯世子身子骨竟孱弱至此,倒也是奇怪。
夜色蔓进薄纱帐,姜嫄看了裴怀远半晌,忽然弯下腰,将冰凉的手探入了青绫被下。
她灵巧地扯开了他的衣襟,冰凉的指尖流连过他玉雕般的锁骨,随后慢慢往下探去。
“姜嫄。”
她的腕骨蓦然被更寒凉的掌心扣住,苦涩的药香瞬间钻入了她的鼻息。
裴怀远声音暗哑,神色气恼,呼吸也显然乱了节拍,“陛下深夜至此,就是为了此事?”
姜嫄挣扎了几下没挣开,顺势跌进弥散着药香的怀抱,视线不舍地流连在他衣襟半敞的玉色胸膛。
“老师,你可终于醒了。”她的尾音似是浸了糖霜,手臂也跟着攀上了他的脖颈,“才不是为了此事,我有公事要找老师帮忙。”
裴怀远狭长的眸紧盯了她一会,冷着脸问到:“公事?所以究竟所谓何事?”
姜嫄眼波流转,莹润的眸子眨了眨,笑容带了些狡黠,“老师文采斐然,若是能动笔写几折话本必然好看。”她手指缠着他的墨发,绕了一圈又一圈,“你如今又执掌翰林院,天下文人唯你马首是瞻,届时这话本要是拿到书铺卖,必然能赚很多钱。”
其实她只是太过无聊,想要裴怀远写定制文给她看,至于后面赚不赚钱什么的都是她胡说的。
“胡闹。”
裴怀远轻斥道,玉山般的眉峰蹙起。
他训诫的话涌到嘴边,却见她长睫轻颤,方才还明媚的笑意已然消失,又恢复成了往常阴沉沉的神态。
裴怀远心头一哽,像是咬了枚未熟的青杏,心底酸涩得难受。
烛火哔剥炸开了点点碎光,姜嫄的半截身子淹没在暗中,像是随时要被这无边的暗吞没。
他将她往身侧拽了一下,暗自咬了咬牙,“你要看什么,我私下写给你就是了,不许拿给别人看,更不许让旁人知晓是我写的。”
姜嫄没想到他同意了,桃花眸又浮现了亮光,忙不迭点了点头。
“你想看什么?”裴怀远见她难得高兴,心也跟着软了许多。
“自然是艳情的话本。”姜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裴怀远面容微僵,下意识想拒绝,一时没有应答。
她倚着软枕,葱白指尖绞弄着他的衣带,语气委屈,“你方才可答应过我的,难不成要反悔?”
裴怀远垂眸望着她,瞧着她不自觉啃咬着下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别咬了,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姜嫄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可听好了,这故事我只说这一遍。”
她旋即清了清嗓子,“农女样貌普通,嫁给了当地年轻县令。两人成婚七载,即使县令再过俊美,那农女也很是厌倦。直到有一日农女去山上拜佛,遇见了庙中的俊秀和尚,两人一来二去,有了私情……”
姜嫄说到此故意止了话头,她看向眉头渐渐紧锁的裴怀远,“你猜猜,接下来剧情会发生什么?”
裴怀远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自然是县令发现那妇人与和尚奸情,杀了奸夫,再与那淫/妇人和离。”
“不行!无趣!”姜嫄撇了撇嘴,忽然扯住他的衣襟,逼着他与她对视,桃花眸潋滟,“那县令发现夫人与和尚有私后,起先是悲伤,后来又觉得羞愧,羞愧于自己没有留得住妻子的心。随后他自请下堂,又帮那和尚还了俗,让妻子与和尚光明正大在一处。”
裴怀远想说荒唐,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但随即想起谢衔玉,又将喉咙里的话咽回去。
“你怎么不寻谢衔玉写?他当初殿试的策论是我亲自阅的,文采并不在我之下。”
姜嫄脸上浮起淡淡的不耐,眼眸里满是倦怠,“好端端的,提他作甚,我早就厌烦他了,等你入了后宫,我就废了他,立你做皇后如何?”
裴怀远眼底浮冰碰撞,最恨她这番欺人嘴脸,将他当个玩意一般对待哄骗。
“谢衔玉是谢氏嫡子,谢家是世家之首,百年基业,在朝堂上盘根错节,岂是你想说废弃就能废弃的,你们夫妻之事,不要牵扯我入局……”
他话音未落,姜嫄忽然吻住了他的唇。
裴怀远身形陡然僵住。
她温软的唇瓣含着他的下唇,不过片刻柔情,随后牙齿狠狠嵌下,满口的血腥气溢在彼此的口腔之中。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狭长的眼眸里弥撒着蒙蒙的水雾,呆愣愣地看着她,手臂不自觉地将她往怀里拢。
可姜嫄却猛然推开了他,语调却暧昧:“刚才老师说,我们夫妻之事不要牵扯你入局?那我与老师现在做的是什么?谢衔玉早就知晓你是我的奸夫,老师现在不想入局,是不是太晚了?”
裴怀远眸色渐深,觑了她片刻,终是意识到他不过是个棋子。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