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请坐。”
苗崇古站在一幅地图前面，眉头紧皱。
看到庄毅进来，挤出一丝笑容，跟庄毅打了个招呼。
“似乎有事？”庄毅问道。
“是啊，还挺棘手。”苗崇古揉了揉眉心，“因为崇胜军出现了变故。”
“崇胜军怎么了？”
“唉，在我来之前，巡按谭廷臣自作主张带着崇胜军驻守在三屯大营，如果北虏打过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崇胜军。”
王崇古烦躁的一拳砸在地图上，“更糟糕的是，哨探冒死打听到的消息，鞑子即将集结完毕，随时都可能打过来，我连调整的时间都没有。”
制衡之术，在天朝无处不在。
以文制武，以巡抚制约总兵；以内制外，以亲信担任巡按制约科举出身的文官。
还有以小制大，用庄毅这个御史制约巡抚、巡按。
总之，能把这套体系玩转不容易。
“能不能崇胜军换下来？”
庄毅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曹大寿和崇胜军是天朝的底牌，贸然打出去，胜也是惨胜，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这是和北虏的第一战，就算把崇胜军拼光了，也绝不能临阵换将，要不然士气会散，后边的仗就没法打了。”
“北虏随时可能打过来，咱们哪有时间准备。”
“是啊，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你别急，让我想想。”
庄毅来回踱步，脑子里不断思索着，前世历朝历代限制骑兵的方式方法。
但是，思来想去，大部分都是建立在军士本身够强的基础上，譬如岳武穆大破铁浮图。
这个思路不行，庄毅走到门口，开始换一个思路，限制骑兵的机动性。
挖壕沟，不成，费时费力。
猛然，庄毅想到了一个办法，回头道：“我有办法了，用铁丝网限制骑兵。”
“铁丝网？那是什么东西。”苗崇古没听过，看向苏羲，后者也摇了摇头。
庄毅笑道：“就是把铁做成丝，再做成类似蜘蛛网的样子，限制鞑子的骑兵。”
苗崇古心里有了初步的概念，激动道：“这法子好，请问老先生需要什么，我全力支持。”
“当然是工匠，越多越好。”
“这没问题，我这就写一份手令，老先生拿到军器局，可以调动局内所有人员。”
苗崇古坐下，伏案疾书。
看得出，形势严峻。
庄毅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上来，就遇到这么一件大事。
苗崇古还没写完，就见钟巽领着一个矮胖的中年，进来了。
“王巡按，你不在三屯营，来这干什么？”
苗崇古看到这中年，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
谭廷臣的出身太高了，乃是五姓七家之一的谭家，地地道道的勋贵子弟。
属于‘我阿玛当年入关的时候,就把我这辈子的活干完了。’的那种。
奇怪的是，谭廷臣并不在意苗崇古的恶劣态度，看到苗崇古，反而激动得掉眼泪。
一问才知道，这位勋贵老爷，吓到了。
无论他如何纸上谈兵，如何意气风发，真到了三屯营，才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错的离谱！
站在三屯营附近的长城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几里外的北虏大营。
密密麻麻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尽头，牧民驱赶着大片羊群，骑兵更是漫山遍野，扬起的尘土，能把日头遮住。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的谭廷臣，腿当时就吓软了，是被家仆背下山的。
他一下山，就想撤兵，找曹大寿商量，被脾气耿直的曹大寿骂得狗血淋头。
最近一段时间，虏兵那边动作越来越频繁，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快要开始，谭廷臣更是吓得一夜一夜的不敢睡，生怕睡着的时候，脑袋被虏兵砍走。
所以，在得知苗崇古回来主持大局，谭廷臣立马扔下一切，跑来蓟州见苗崇古。
还有……庄毅。
快五十岁的谭廷臣，在庄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先生，求您跟皇上说说，让我回京城干个闲差。”
庄毅无语死了。
这些勋贵在建国之初，都是挂印将军，随时领兵出征，仅仅传了三代就垮了。
他还没开口，钟巽又急匆匆跑进来：“老先生，巡抚大人，曹将军来了！”
“老先生，请随我一起去迎接曹老将军。”
苗崇古不想庄毅管这种破事，一听到消息，便赶紧招呼着庄毅往外走。
“不用了！”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庄毅一直以为曹大寿是壮汉，等见到真人后才知道，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将，头发花白。
进来之后，曹大寿先是给了谭廷臣一脚：“你知不知道，身为主帅擅自离开军营是死罪？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砍你。”
谭廷臣在京城中，属于顶尖的纨绔，可是被曹将军踹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苦着脸说道：
“曹老将军，苗巡抚和御史都来了，这里就没我的事，我只是一个巡按。”
“大人，你是来打仗的，不是来玩的！知不知道军规，只要你一天不交印，你就是统帅，是不能擅自离岗。”
曹大寿快被这蠢货气死了。
他一听说谭廷臣走了这事后，不得不离开前线，就是怕谭廷臣闹幺蛾子。
庄毅只觉三观震撼。
以内制外，制了个寂寞。
更为将士感到悲哀，朝廷让这样的人做监军，是天朝的悲哀！
“你把王命旗牌留下吧。”
苗崇古对谭廷臣失望至极：“替我镇守蓟州，我替你上前线，至于离开的事嘛。”说着，看向庄毅。
庄毅会意，道：“我来之前，陛下单独召见我，说这次出巡事关重大，要我事无巨细的上奏。”
“啊，那我不走了。”谭廷臣赶紧让随从把王命旗牌拿来，放到桌子上，逃跑似的冲出书房。
望着谭廷臣远去的背影，四个人都五味杂陈。
“王命旗牌在我手中，我即刻前往营中，坐镇中军。”
苗崇古叹了口气，“曹老将军收拾下随我一同前往，不过在去军营之前，我要先安排好老先生。”
“是！”
曹大寿抱拳答应一声，“老将稍后准备一下，就随巡抚大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