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手里捏着红笔,正逐行核对葡澳回归流程草案,时不时在页边写下几行批注——“此处需补充双方礼宾对接细节”“时间节点建议精确到小时”。
桌角的电话铃响了,是负责具体事务的同事:“顾司长,您看这版签注流程是不是可行?”
“我刚改完,”顾从卿拿起文件晃了晃,语气平稳,“你过来取一下,重点看第三部分,关于临时通行证的办理时效,我标了几个需要再核实的条款。”
挂了电话,他起身活动了下脖颈,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的外交史典籍上。
那几本书的书脊都磨得发亮,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这阵子不忙时,他总把自己泡在这些资料里,从《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到近代中外条约,一页页啃得仔细。
“顾司长,这是您要的《外交礼仪规范》新修订版。”实习生敲门进来,把书放在桌上。
“谢了。”顾从卿翻开书,指尖在“双边会谈座位安排”那一页停住,想起上次参与模拟演练时,自己提出的“以国旗悬挂高度校准座位中线”的建议被采纳,嘴角微微扬了扬。
这种“打助攻”的活儿,看似琐碎,却容不得半点马虎,就像机器上的螺丝钉,虽不显眼,少了却不行。
下午处理完本职工作,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顾从卿泡了杯浓茶,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国际法案例汇编》,里面夹着不少便签,都是他在不同场合听来的实务经验——“某年葡方代表团行程调整应对方案”“跨境文书认证常见问题”。
他边看边在笔记本上梳理:“葡语与中文法律术语差异对照表”“应急谈判话术模板”。
同事路过他办公室,见他又在啃这些“大部头”,笑着打趣:“顾司长,您这是准备往外交一线冲啊?”
“多懂点总没坏处。”顾从卿抬眼笑了笑,指了指书中某页,“你看这个案例,当年解决边界纠纷时,就是因为提前吃透了对方的法律条文,才能在谈判中占得主动。”
夕阳西下时,顾从卿合上书本,整理好当天的文件。
桌上的台灯亮了,他铺开信纸,给远在伦敦的土豆写信,除了叮嘱学业,还附了句:“最近看了本关于国际商事仲裁的书,里面有些案例对你未来有用,等你回来给你。”
窗外的玉兰花影在窗帘上晃动,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顾从卿知道,无论是给回归工作打辅助,还是埋头啃书提升自己,都是在为脚下的土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就像这台灯的光,不耀眼,却能照亮眼前的路,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医学院的住院部走廊里,刘春晓穿着白大褂,手里攥着病历夹,快步跟在张教授身后。
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碘伏的味道,是早上给病人换药时蹭上的,他却顾不上去擦——张教授刚在查房时指出了他对一个疑难病例的分析漏洞,现在正等着他重新梳理思路。
“春晓,这个病人的血糖波动曲线,你昨天的报告里漏了夜间两点的数据。”
张教授站在病房门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谨,“临床不是实验室,差一个数据,可能就会影响用药判断。”
刘春晓脸一热,连忙翻开病历夹:“是我疏忽了,早上已经补测了,波动幅度比预期大,我怀疑……”
“进病房说。”张教授推开房门,里面的病人正靠在床头喝粥,见他们进来,连忙放下碗。
刘春晓立刻调整表情,放缓脚步,语气温和地问:“王大爷,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慌?”
等病人说完,他转向张教授,条理清晰地补充:“结合新数据,我觉得需要调整胰岛素的注射时间,从餐前半小时改为睡前,这样...
清晨的住院部走廊刚消过毒,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刘春晓背着白大褂快步走进医生办公室,张教授已经坐在桌前翻看病例,见他进来,扬了扬下巴:“昨晚那个急性心梗的病人,今天复查的肌钙蛋白结果出来了,拿去看看。”
刘春晓接过化验单,指尖划过数据时微微一顿,随即蹙眉分析:“比入院时降了三成,但同工酶还偏高,要不要调整抗凝方案?”
“去病房看看病人状态再说。”
张教授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椅子腿。
刘春晓连忙跟上,手里攥着笔记本——上面记着昨晚熬夜整理的病例分析,页边写满了红笔批注。
病房里,病人正靠在床头吸氧,刘春晓先俯身量了血压,又轻声问:“大爷,今天胸口还闷吗?”
等病人摇头,才转头对张教授说:“呼吸频率正常,下肢也没水肿,我觉得可以维持原方案,加测一次动态心电图。”
张教授没立刻回应,伸手翻看病人的瞳孔,忽然问:“还记得上周那个类似病例吗?
他的肌钙蛋白下降速度比这个慢,你当时分析的差异点是什么?”
刘春晓愣了一下,随即答:“年龄和基础病!
上周那个有糖尿病史,微血管病变影响代谢,这个病人虽然有高血压,但肾功能还好……”
他边说边在心里复盘,越说越清晰,最后补充,“所以这个病人的抗凝强度可以稍降,避免出血风险。”
张教授这才点头:“临床就是这样,看一百份病例不如亲手管一个病人。
走,去处理新收的病人,你主述,我补充。”
傍晚七点,四合院里的炊烟已经散了,周姥姥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轻轻叹了口气:“这春晓和从卿,怕是又要晚点回了。”
四岁的海婴扒着门框往外瞅,小短腿在门槛上踮了又踮,辫梢的红绳随着动作晃悠,虽是男孩却留着小辫。
他早上跟爸爸拉了钩,说要听他讲“会说话的鹦鹉”故事。
也跟妈妈约好了,要展示新学会的折纸青蛙。
可太阳都快躲到房后头了,院门还是没动静。
“太姥姥,爸爸妈妈是不是忘了海婴了?”小家伙转过身,眼里已经汪了水,小手紧紧攥着门框,指节泛白。
周姥姥连忙走过去抱起他,用围裙擦了擦他的脸蛋:“傻孩子,爸爸妈妈是去给病人看病、给国家干活了,心里记着海婴呢。
你看,这是妈妈早上出门前给你留的糖,太姥姥喂你吃。”
海婴捏着那块水果糖,糖纸都快被攥皱了,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可是……可是我想他们了……”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海婴眼睛一亮,挣扎着从周姥姥怀里下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可推门进来的只有顾从卿,手里还拿着个厚厚的文件夹。
“爸爸!”海婴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抬头一看没见妈妈,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妈妈呢?妈妈不要海婴了吗?”
顾从卿放下文件夹,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妈妈在医院救病人呢,是英雄。
海婴要懂事,等妈妈回来,肯定给你带大白兔奶糖。”
他刚从单位回来,衣服上还带着油墨味,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下午连着开了三个会,嗓子早就干了。
海婴趴在他肩上,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要奶糖,我要妈妈给我讲故事……”
直到快九点,刘春晓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
她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屋里断断续续的哭声,心一下子揪紧了。
“妈妈!”海婴听见动静,从顾从卿怀里挣下来,光着脚就往外跑,扑进刘春晓怀里时,眼泪还在哗哗地流,“妈妈不回家,海婴害怕……”
刘春晓蹲下来抱住他,把脸埋在儿子的发间,眼眶瞬间红了。
她今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手术结束后又处理了两个急症,脑子里全是病人的各项指标,可一听见儿子的哭声,所有的坚强都垮了。
“对不起啊海婴,妈妈回来晚了。”她声音哽咽,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妈妈这就给你折纸青蛙,折好多好多,好不好?”
海婴搂着她的脖子,把脸贴在她身上,闻着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哭声渐渐小了,只是小手还死死攥着她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妈妈又不见了。
顾从卿站在一旁看着,悄悄转身去厨房热饭菜。
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像铺了层薄霜。
他知道,这样忙碌的日子还会有很多,海婴的眼泪也可能还会掉很多次,但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一边是放不下的病人和工作,一边是牵肠挂肚的小家,再难,也要一步一步往前走。
夜里,海婴躺在刘春晓和顾从卿中间,小胳膊紧紧搂着两人的脖子,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刘春晓摸着儿子温热的小脸蛋,轻声对顾从卿说:“明天我早点起,好好陪陪他。”
顾从卿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
黑暗里,两双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都清楚:生活或许就是这样,有忙碌的疲惫,有分别的牵挂,但只要一家人的心紧紧靠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出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