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明显讥讽的冷哼:“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
烟雾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吐出,模糊了他此刻复杂难明的神情。
景元光面色一紧,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苏卫民明显是不高兴了,甚至可以说是动怒了。
但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他索性豁出去了。
他迎着苏卫民不悦的目光,语气变得更加诚恳,也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苏书记,您做的这些,安排我爱人的工作,让我带东西给老板。”
“归根结底,或许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老板认为您在心里想着他,在意他,试图构建一种……一种联系。”
“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卫民问道:“您扪心自问,您真的在过去那些他需要您的岁月里,想过他,在意过他吗?”
苏卫民拿着烟的手猛的僵在了半空,烟头上积攒的灰烬颤巍巍的欲坠未坠。
看到苏卫民这个反应,景元光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
他咬了咬牙,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您知道他在西北马义县的时候,受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吗?”
“为了找矿,遇到山体滑坡,被埋在了底下,如果不是有个山洞,真的连命都差点丢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带着替苏木感到的委屈和不平:“您知道今年明州那场百年不遇的暴雨,青年水库堤坝出现管涌,眼看就要决堤,是老板他自己开着车,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第一个冲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堵缺口!”
“那时候,您在哪里?”
“您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担心?”
“您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从西北到岭西,再到我们明州,遇到过多少明枪暗箭,经历过多少艰辛坎坷吗?”
“您知道他一个人,从小到大,在生活里几乎没有父亲陪伴的身影,他是怎么自己一步步咬牙挺过来的吗?”
景元光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沉重,敲打在苏卫民的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也是最尖锐的总结:“苏书记,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没有那种绝对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也没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纲常,更没有什么子不言父过的迂腐道理!”
“或许在您潜意识里觉得,老板是您的儿子,不管您过去有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有没有管过他,他都必须无条件地听从您、孝顺您。”
“可是,凭什么?”
“我再冒昧的问您一句,如果当初老板到了西北以后,就此沉寂,默默无闻,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干部,您今天……还会像现在这样想他,还会做这些事吗?”
苏卫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夹在手指间的那支烟已经燃烧了一半,长长的烟灰倔强的挂着,他却再也没有抽一口。
只是如同一尊瞬间失去了生气的雕塑,僵硬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目光似乎没有焦点的望着前方,又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他不愿面对的画面。
“呼——”
景元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所有的不快都倾吐了出来。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苏卫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语气沉静有力:“苏书记,您心里也清楚,你们是父子。”
“父子之间,本不应该有那么多猜忌和算计,更不应该有这种……刻意的、带着目的性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