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艳红手中DNA报告,世界静止(第1/2页)
一、冰冷的文件,灼热的判决
韩丽梅看着张艳红那双充满震惊、怀疑、愤怒和深不见底茫然的眼睛,看着她因为胃痛和精神冲击而微微佝偻、颤抖的身体,看着她死死按在腹部、指节发白的手。她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将那杯递出的水,又往张艳红的方向,轻轻推了近一寸,然后,缓缓收回了手,重新坐直了身体。
她的目光,越过矮几,平静地审视着张艳红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观察,像是在评估一个精密仪器在承受极限压力时的性能表现,又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已预料到的实验结果。窗外的雷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遥远,成为模糊的背景噪音,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或急促、或平缓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对峙、交织。
大约过了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十几秒钟,张艳红的身体似乎稍微从最初的剧烈震颤中平复了一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僵硬和戒备,依旧清晰地写在每一寸紧绷的肌肉线条上。她避开了韩丽梅的视线,目光无意识地、却又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着,落在了矮几上那杯被推近的清水上。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头顶射灯温暖的光晕,也隐约映出她自己苍白扭曲的脸。
她没有去碰那杯水。喉咙干得发疼,胃部的绞痛也并未缓解,但一种更强大的、混杂着荒诞、恐惧和某种被逼至悬崖边缘的直觉,让她对那杯象征着“暂时休战”或“对方掌控”的水,产生了本能的抗拒。
韩丽梅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张艳红再次心脏骤停的动作——
她微微侧身,伸手拉开了自己沙发旁边矮几下方,一个极其隐蔽、与矮几同色、几乎难以察觉的窄小抽屉。那个抽屉太不起眼了,张艳红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韩丽梅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硬质文件夹。文件夹不大,大约A4纸尺寸,封面是哑光的,触感细腻。她拿着文件夹,目光重新落回张艳红脸上,动作平稳,不疾不徐,仿佛在取一份再普通不过的会议文件。
然而,那个没有标识的、颜色沉郁的文件夹,在此刻,在这间气氛凝滞的办公室里,在“亲子鉴定”的惊雷刚刚炸响的余波中,却像一块从冰海里打捞上来的、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黑色墓碑,瞬间攫取了张艳红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呼吸,再一次屏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文件夹,瞳孔因不祥的预感而微微放大。那里面……是什么?
韩丽梅没有立刻打开文件夹。她只是将它拿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近乎爱惜地,拂了拂封面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她抬起眼,目光与张艳红惊疑不定的视线相遇。
“我知道,空口无凭。”韩丽梅的声音,在此刻,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沉重与某种……近乎“坦诚”的平静。但这“坦诚”,并非情感的敞开,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和证据的、居高临下的“摊牌”。“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甚至可能引发更多的误解和抗拒。”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文件夹的硬质封面,看到了里面承载的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图表。
“所以,在我提议‘做亲子鉴定’之前,”韩丽梅的语调,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荒谬的事实,“实际上,鉴定……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
这三个字,像三道无形的惊雷,在张艳红本已混乱不堪的脑海中再次炸开,甚至比刚才“建议做鉴定”的冲击更加直接、更加……蛮横!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发黑,不得不再次用力抓住沙发的扶手,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
做完了?什么时候?谁做的?用谁的样本?她怎么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一种被彻底愚弄、被无形操控、甚至身体在不知情下被侵犯的恐怖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了一些模糊的传闻,关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如何轻易获取他人的DNA信息……难道……
“你……”张艳红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愤怒,“你……你怎么能……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想质问,想怒斥,但极度的震惊和生理上的不适,让她的话断断续续,气势全无,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虚弱和惊恐。
韩丽梅对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类似“麻烦”或“需要澄清”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样本的获取,完全合规,且对你本人没有任何伤害或侵入性。”她的解释,冷静、简洁,带着一种试图平息不必要情绪的专业口吻,像是在解释一个技术流程,“是公司近期一次随机进行的、关于会议室饮用水微生物指标的匿名抽样。你的样本,恰好被包含在其中。之后,基于我这边收到的……信息,我委托了专业的第三方机构,用那份匿名样本,与我的预留信息,进行了比对分析。”
她的解释,听起来逻辑严密,甚至“合情合理”——公司抽检,匿名样本,第三方分析。但张艳红听在耳中,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所谓的“合规”、“匿名”、“第三方”,在这位集团总裁轻描淡写的叙述中,更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覆盖在赤裸裸的掌控和越界行为之上的、冰冷而华丽的面纱。她就像一只无意中落入精密蛛网的飞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抽走了决定命运的丝线,完成了“鉴定”。
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和被剥离感。她连拒绝、质疑、甚至知情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鉴定”完毕。她的血缘,她的身世,她最私密、最根本的生物学信息,就这样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被冰冷的仪器读取、分析、并得出了一个即将决定她未来走向的结论。
而那个掌握着一切、主导着一切的女人,此刻正拿着那个装着“结论”的文件夹,平静地坐在她对面。
韩丽梅没有在意张艳红眼中翻涌的惊怒、恐惧和绝望。或者说,她注意到了,但认为这是必须承受的、通往“真相接受”的中间过程。她将那个深灰色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矮几上,就放在那两杯清水的旁边。文件夹的哑光封面,在灯光下反射着沉郁的光泽。
“这份,”韩丽梅的指尖,轻轻点在文件夹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声音清晰地在寂静中回荡,“是瑞士苏黎世大学医院基因检测中心出具的,关于你我二人样本的亲子关系鉴定报告。最终版。”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份普通的项目报告。但“瑞士苏黎世大学医院”、“基因检测中心”、“亲子关系鉴定报告”、“最终版”这些词,每一个都带着科学的、权威的、不容置疑的重量,重重地砸在张艳红的心上。
“报告的语言是英文和德文,但关键结论部分,有清晰的标注和数据。”韩丽梅继续说道,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审视的专注,牢牢锁定张艳红的脸,仿佛在等待她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瞬间,记录下最原始的反应。
“你可以自己看。”她最后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鼓励或逼迫,只是一种平静的陈述,将选择的皮球,以一种看似开放、实则已将对方逼到墙角的方式,踢还给了张艳红。
看,还是不看?
那个深灰色的文件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睡的怪兽,散发着无声而巨大的吸力,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张艳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想移开目光,想立刻起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想大喊“我不看!这和我没关系!”。但她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沙发上,视线无法从那个文件夹上挪开。父亲痛苦的脸,母亲绝望的哭泣,医院冰冷的催款单,还有韩丽梅刚才那句“血缘关系,带来了额外的责任考量”……所有这些,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将她拖向那个文件夹。
她知道,一旦打开,一旦看了里面的内容,她的世界,将再也回不到从前。无论那结论是什么,是肯定还是否定,是“姐妹”还是毫无关系,她和韩丽梅之间,她和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认知之间,都将被划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可是,不打开呢?父亲的病怎么办?那笔救命的钱……真的会因为她的“拒绝知情”而降临吗?韩丽梅会如何看她?一个连真相都不敢面对的懦夫?一个宁可放弃父亲生机也要捂住耳朵的……不孝女?
巨大的矛盾和心理压力,让她的胃部痉挛得更厉害了,额头上冷汗涔涔。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灭顶般的眩晕和恐惧。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暴雨,似乎小了一些,雷声也变得遥远,但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依然清晰,像倒计时的秒针,催促着她做出决定。
终于,在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张艳红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潮湿的冷汗。在触碰到那个深灰色文件夹冰凉的哑光封面时,她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但最终,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它。
文件夹比她想象中要轻,也更有质感。封面的触感细腻而冰冷,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皮肤。她将它拿起来,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双手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在封面上留下了模糊的指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24章:艳红手中DNA报告,世界静止(第2/2页)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韩丽梅。
韩丽梅依旧坐在那里,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深邃,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在等待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剧,在主角手中徐徐展开。
张艳红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颤抖得不成样子。然后,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文件夹侧面那个精致的、银色的金属扣锁上。扣锁是密码锁,但她轻轻一拨,就“咔哒”一声弹开了——显然,韩丽梅并没有锁上它。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冰冷颤抖的手指,捏住文件夹的封面边缘,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它掀开。
二、白纸黑字,天塌地陷
封面掀开的瞬间,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高级油墨、特种纸张、以及一丝难以形容的、属于“科学”或“医疗机构”的、冰冷而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印在首页左上角的、一个深蓝色的、线条严谨复杂的徽标,下面是一行她不认识的、花体外文字母。徽标下方,是几行清晰打印的英文和德文,夹杂着数字和代码。
张艳红的英文很一般,德文更是一窍不通。但那些格式化的标题、编号、日期,以及“ParentageTestingReport”、“Vaterschaftsgutachten”之类的醒目大字,即使不懂具体含义,也足以让她明白,这确实是一份正式的、来自国外权威机构的检测报告。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血液冲上头顶,又在四肢冰冷地退去,带来一阵阵晕眩。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颤抖着,翻过扉页和目录(那些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数据表格,在她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令人心悸的符号森林),目光像受惊的兔子,在纸页间慌乱地跳跃,寻找着那些她能看懂的、或者看起来像是“结论”的东西。
报告很厚,排版严谨,充斥着各种复杂的图表、曲线和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那些代表着基因位点、等位基因频率、统计学指数的数字和字母,对她而言无异于天书。但正是这种纯粹的科学语言的冰冷和复杂,反而加剧了报告本身的权威感和……恐怖感。它不诉诸情感,不依赖叙事,只用最客观、最不容置疑的数据和逻辑,来宣判一个关于“她是谁”、“她从何而来”的终极事实。
终于,在翻过了无数页她无法理解的内容后,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报告接近末尾的某一页。
这一页的排版,与前面密集的数据不同,显得相对简洁。页面上方,是加粗放大的标题:
“CONCLUSION”(结论)
“SCHLUSSFOLGERUNG”(结论-德文)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倒流。所有的声音——窗外的雨声、自己的心跳、甚至韩丽梅的呼吸——都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片绝对死寂的、真空般的苍白。只有眼前那几行黑色的、清晰的印刷体字母,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一切的热度,狠狠地烙在了她的视网膜上,烙进了她意识的最深处。
标题下方,是两段文字,一段英文,一段德文,内容并行。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英文段落:
“Basedonthegenetic****ysisperformedonthesubmittedsamples,theresultsprovideextremelystrongscientificevidenceinsupportofabiologicalparent-childrelationshipbetweenthetestedindividuals.TheCumulativePaternityIndex(CPI)calculatedfromthecombined****ysisofautosomalSTRmarkersandgenome-wideSNPdataexceeds10,000,000,whichcorrespondstoaprobabilityofmaternityexceeding99.99%.”
(“基于对所提交样本进行的遗传学分析,结果为被测个体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提供了极强的科学证据。根据常染色体STR标记和全基因组SNP数据的综合分析计算出的累积亲权指数(CPI)超过10,000,000,对应的亲子关系概率超过99.99%。”)
“parent-childrelationship”(亲子关系)……
“probabilityofmaternityexceeding99.99%”(亲子关系概率超过99.99%)……
这几个短语,像最锋利的冰锥,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凿穿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凿进了她二十多年贫苦、压抑、却至少边界清晰的、关于“自我”和“家庭”的认知堡垒之中。
“99.99%”……
这个无限趋近于“绝对”的概率,用最科学、最冰冷、也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宣判了:她,张艳红,与坐在对面那个高高在上、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女人韩丽梅,是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是母女?不,结合上下文和性别,更准确地说,是拥有同一对生物学父母的姐妹。同父同母的姐妹。
她的目光,僵直地向下移动,落在了那行用稍微大一号字体、加粗打印的、总结性的话上:
“Therefore,itisconcludedthatthetestedindividual(SampleB,ZH-LN-2023-011)isthebiologicaldaughterofthe委托人(SampleA,HanLiMei).”
(“因此,结论是:被测个体(样本B,ZH-LN-2023-011)是委托人(样本A,韩丽梅)的生物学女儿。”)
“biologicaldaughter”(生物学女儿)……
“是”……
不是“可能”,不是“倾向于”,是赤裸裸的、斩钉截铁的“是”。
“轰——!!!”
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响,在她脑海中猛然炸开!那不仅仅是惊雷,那是她整个认知世界的根基,在冰冷数据的重击下,彻底崩塌、碎裂的声音!
手中的文件夹,仿佛突然变得重如千钧,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再也拿不住。
“啪嗒”一声轻响。
深灰色的文件夹,从她完全失去力气的、冰冷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厚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微不足道的响声。敞开的报告内页,摊开在地毯上,那行“99.99%”和“biologicaldaughter”的结论,依然清晰、冰冷、残酷地,暴露在温暖柔和的光线下,像两只无声狞笑的眼睛,嘲讽地注视着她瞬间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张艳红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地毯上摊开的报告,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仿佛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情感,都在看到那行字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寒流,彻底冻结、抽离、湮灭了。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窗外的风雨,办公室的寂静,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全都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部被按下静音键、然后画面也彻底凝固的、苍白的默片。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胃部的疼痛,感觉不到手心的冷汗,感觉不到沙发的柔软。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麻木,从指尖、从脚底、从每一个毛孔,迅速蔓延上来,将她整个人,从内到外,彻底冻结、封存。
视野开始模糊、晃动、发黑。那些温暖的光晕,那昂贵的家具,那窗外的灯火,那坐在对面平静注视着她的韩丽梅……一切都像浸了水的油画,色彩褪去,轮廓融化,扭曲成一片毫无意义的、晃动的光影。
只有脑海中,那行黑色的、清晰的、带着科学权威冰冷光芒的“99.99%”和“biologicaldaughter”,像用最灼热的激光,刻在了她意识的最深处,永不磨灭,持续地散发着毁灭性的、令人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无法存在的……绝对的真实。
她张了张嘴,想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尖叫,是哭泣,是质问。但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又像是被彻底冻住,连一丝最微弱的气流都无法通过。
世界,静止了。
时间,停滞了。
只有那份摊开在地毯上的、来自瑞士的DNA报告,和那个坐在对面、平静地等待着她的世界重启、等待着她的反应、评估着她的崩溃程度的、她生物学上的“姐姐”,无声地存在于这片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时空里。
而张艳红,被遗弃在这片绝对静止的、认知崩塌的废墟中央,灵魂出窍,徒留一具被真相的惊雷劈得粉碎、尚未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冰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