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三藏和尚垂眸,他比起空空和尚来说,要消瘦很多,穿着过于宽大的僧袍,就在前面徐步而行,这位老和尚曾经在终南山楼观道的时候,见过周衍。
所以当周衍,玉真公主,郭子仪等人找上门的时候,不空三藏和尚...
雨水还在落,却已不再是垂直而下,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扭曲成斜线,在太极殿前的御道上空划出无数晶莹的弧光。整个皇宫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禁军持戈不动,宦官匍匐在地,连风都凝滞了。唯有那柄自周衍体内拔出的短剑,滴着血,悬于半空,剑尖微微颤动,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苏醒。
李亨站在雨中,白发贴额,青竹伞早已收拢拄地,左手仍保持着握剑的姿态。他没有看周衍,也没有看四周环伺的禁卫,只是盯着那柄悬浮的短剑,眸底金光流转,似有九重天门在他瞳孔深处缓缓开启。
“徐夫人剑……”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原来如此。”
这剑本不该存在。它是战国时燕国刺客荆轲所用之器,铸于寒铁,淬以毒血,后为秦王所得,封入咸阳宫秘库。千年来无人得见,传说唯有弑君者方可唤醒其灵性。如今它竟出现在大唐皇宫,刺入当朝国师之躯,又自行浮起,分明是认主之兆。
周衍缓缓抬手,抹去嘴角血迹,道袍上的火焰纹路仍在跳动,那是他护体真元未散的表现。他目光扫过李亨,再落到那道士身上,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泰山公之事?又怎敢妄言人皇传承之秘?”
那道士依旧撑伞而立,面容隐在斗笠阴影之下,只露出一抹淡笑。他不答反问:“周衍,你可还记得三十年前,终南山下那个雪夜?你抱着一卷残经逃出观外,身后大火焚天,师尊临死前说了什么?”
周衍瞳孔骤缩。
那一夜,确实存在。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弟子,奉命守藏经阁。那一晚突有黑衣人来袭,屠尽全观上下三十六人,唯他侥幸逃脱。师尊弥留之际,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玄武门……不可开……否则天下将乱……”
而这道士,竟知此事!
“你是……玉清宫的人?”周衍声音微颤。
道士轻笑一声,终于抬手掀开斗笠。一张苍老却清明的脸显露出来,眉心一点朱砂痣,宛如燃灯。他缓缓道:“贫道姓葛,道号‘守真’,乃玉清宫末代执钥人。三十年前那一把火,便是我亲手点燃。”
全场哗然。
于栋猛然踏前一步,七指成诀,人道气运如龙腾跃,直逼葛守真咽喉:“你说什么?!玉清宫乃是太宗皇帝亲敕修建的护国道场,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葛守真淡淡打断,“正因为是护国道场,才最该烧。”他目光转向李隆基,“陛下可知,当年太宗为何要建玉清宫?不是为了供奉三清,而是为了镇压一道门。”
“什么门?”李隆基声音发紧。
“玄武门。”
此二字一出,天地为之震颤。
周衍猛地抬头,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无数片段??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典籍残页、师尊临终前扭曲的面容、还有每次提及“玄武门继承法”时,朝中老臣们讳莫如深的眼神……
原来如此!
所谓“玄武门之变”,从来不只是历史记载中的权力更迭。它是一次真正的**仪式**,一场以兄弟相残为祭品、开启禁忌之门的血祭!而李世民之所以能开创贞观盛世,并非solely凭借雄才伟略,更是因为他借此获得了某种超越凡俗的力量??来自门后的馈赠。
“你们李家每一代帝王登基,都要经历一次‘叩玄武’。”葛守真缓缓说道,“或杀兄弟,或废亲子,唯有如此,才能获得门内之力的认可,掌控人道气运。但这力量并非无偿,每一次开启,都会让神州地脉震荡一分,百姓灾厄增多一寸。”
李亨忽然冷笑:“所以你烧了玉清宫,是为了阻止这种传承?可笑!若无此门,我李唐何以统御四海?若无人皇血祭,长安地脉早崩!你以为你是救世之人,实则不过是个毁基业的狂徒!”
“狂徒?”葛守真摇头,“那你可知,安禄山为何能在短短数年聚集百万叛军?为何他的军队行军之时,脚下大地会自发裂开,为其让路?因为他也是‘门’的继承者之一。”
众人皆惊。
周衍心头一震,终于明白过来??安禄山并非偶然崛起,他是被人推上去的棋子。而幕后之人,正是眼前这位自称“守真”的道士?不,或许更准确地说,是他背后的势力。
“你们……利用安禄山制造混乱,削弱朝廷对地脉的控制,然后再借泰山公之死夺取道果,最终目的,是要彻底关闭‘玄武门’?”周衍沉声问道。
葛守真点头:“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要斩断你们李家与‘门’之间的联系。否则,终有一日,门会彻底打开,放出的东西,不是仙神,而是吞噬万界的虚无之物。”
空气仿佛冻结。
李亨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对方所言极可能是真的??这些年,每当他深夜静坐,总能听到地下传来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哭喊,又像是一头巨兽在沉睡中喘息。他曾以为那是心魔作祟,现在想来,或许是“门”本身在呼唤新主人。
“那你为何选择现在动手?”于栋厉声质问,“为何非要闯入皇宫,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些?你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吗?”
葛守真笑了:“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三年前,我在东海海底发现了‘八山’真正的秘密??它们不是山脉,而是八根锁链,用来封印‘门’的柱石。而你们小唐长安的地脉体系,正是建立在这八根锁链之上。可就在去年,有人暗中破坏了其中三根,导致封印松动。若再不停止‘玄武门’的开启仪式,最多五年,门将自启。”
他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块漆黑石碑碎片,上面刻着奇异符文,隐隐泛出血光。
周衍一眼认出:“这是……共工遗碑!传说中记载上古封印之术的圣物!你怎么会有?”
“因为我是共工之后。”葛守真平静道,“我的祖先曾参与封印‘门’之战,战败后被贬为庶民,世代守护封印残阵。而今,轮到我完成使命。”
李隆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也不能就这样闯进来,污蔑朕祖宗之法!你可知,每一任皇帝接受‘玄武门’之力时,都要立下血誓:宁可亡国,不可断统!这是规矩,是天命!”
“天命?”葛守真冷笑,“那请问陛下,当您父皇李旦被迫禅位、幽禁深宫时,您觉得那是天命吗?当您的兄长李宪郁郁而终、死后无嗣时,您觉得那是天命吗?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门’为了维持自身运转,不断索取牺牲的代价?”
李隆基浑身一震,嘴唇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李亨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父亲面前,冷冷道:“够了!无论你有何理由,擅闯皇宫、威胁人皇,已是死罪!今日若不伏诛,朝廷威严何存?”
话音未落,他手中青竹伞再度展开,阴阳七气流转,整个人气息暴涨,竟隐隐逼近八品门槛!
周衍见状,亦不再犹豫,左手掐诀,右手指天,喝道:“传国玉玺,借我一用!”
刹那间,太极殿顶轰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自天而降,落入周衍掌心。那是一枚虚幻的印玺影像,散发着浩瀚皇权之气。与此同时,长安城八方地脉齐鸣,八条金色龙影腾空而起,环绕皇宫,形成一道巨大结界。
葛守真却不慌不忙,只是轻轻合上伞,仰头望天。
“你们以为,靠人道气运就能拦住我?”他轻叹,“可惜啊,我今日来,并非只为言语劝诫。”
说罢,他右手猛然插入自己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但他面不改色,手中竟掏出一颗glowing的心脏??那心脏非血肉所铸,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交织而成,每跳动一下,便有雷光闪烁。
“这是……共工之心?”于栋失声惊呼。
“正是。”葛守真微笑,“以我性命为引,唤醒八山共鸣,重启远古封印大阵。哪怕拼得魂飞魄散,也要斩断你们李家与‘门’的因果!”
话音落下,那颗心脏骤然炸裂,化作万千符文流星,四散飞射,尽数没入长安城外八座高山之中。
顷刻之间??
地动山摇!
终南山巅白雪崩塌,骊山温泉倒流,太白山云雾翻滚如沸,华山千仞绝壁裂开缝隙……八山同时发出低沉轰鸣,仿佛沉睡已久的巨兽正缓缓苏醒。
皇宫之内,所有人的耳中都响起了一种奇异的嗡鸣,像是远古钟声穿越时空而来。就连悬浮的徐夫人剑也开始剧烈震颤,剑身浮现出血色铭文:“**玄武闭,天门落**”。
李亨怒吼一声,挥伞斩向葛守真:“休想!”
然而,他的攻击尚未触及对方身体,就被一层突如其来的金光屏障挡住。那光芒来自周衍手中的玉玺虚影,却又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住手!”周衍厉喝,“他若真能重启封印,或许才是拯救天下之道!我们不能因私废公!”
“你疯了吗?!”李亨目眦欲裂,“一旦封印重启,人道气运必将动荡,皇权根基动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周衍直视着他,“意味着我们不能再靠杀戮换取权力,不能再用血祭维系统治。意味着从此以后,皇帝必须真正为民而生,而非为‘门’而活。”
风雨愈急。
太极殿前,三方对峙:一方是代表旧秩序的李亨与李隆基,一方是守护传统的周衍与于栋,另一方则是决意颠覆一切的葛守真。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下深处,那扇被称为“玄武门”的巨门,正随着八山共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开启之声。
咔……咔……咔……
像是锁链断裂,又像是棺椁开启。
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虚空传来:
“孩子们,好久不见。”
所有人都僵住了。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人,却又仿佛来自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它温柔、慈爱,却又透着令人骨髓冻结的诡异。
李隆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母后……是你吗?母后……”
他说的,是早已去世多年的窦太后。
可下一瞬,那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完全不同的一道女声:
“夫君,我回来了。”
李亨浑身剧震,脱口而出:“婉儿?!不可能!你明明已经……”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他们眼前,葛守真的尸体正缓缓站起,皮肤皲裂,肌肉重组,一道道黑雾自七窍涌出,凝聚成人形轮廓。那轮廓渐渐清晰,赫然是一个身穿凤袍、头戴珠冠的女子形象??正是当年死于政变的张皇后!
“原来……”周衍喃喃,“‘门’不仅能赐予力量,还能复活死者?”
“不。”于栋脸色惨白,“不是复活……是侵占。它借用了逝者的记忆与形象,伪装成他们亲近之人,以此蛊惑人心、瓦解意志。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果然,那“张皇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笑容,柔声道:“亨儿,别怕,娘回来了。只要你愿意打开玄武门,让更多的亲人归来,整个世界都会变得美好……”
李亨眼神剧烈挣扎,手中青竹伞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一声清越剑鸣划破长空!
徐夫人剑猛然调转方向,剑尖直指“张皇后”眉心,剑身上血纹暴涨,竟自行发动了攻击!
“呃啊??!”伪形惨叫一声,身形扭曲溃散,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于雨中。
周衍趁机高喝:“所有人听令!封锁太极殿,切断内外联系!严禁任何信息流出!今日之事,必须压下!”
于栋立即响应,七指结印,人道气运化作金色锁链,缠绕整座宫殿。禁军迅速行动,封闭宫门,斩杀知情宦官。
而李亨,则默默收回青竹伞,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如同命运的印记。
雨,仍在下。
但在某处无人知晓的密室中,一面铜镜悄然浮现影像:一名白衣女子端坐镜中,唇角微扬。
她轻声道: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