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八路军大捷的那天,曾阿牛买上了新袄子。
鬼子现在已经不来重庆了,都在调兵往华北去,因此重庆人民最近都放松了许多。
没有轰炸,市面恢复了许多,生意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在寒冬彻底来临前,曾阿牛终于凑够了买新袄子的钱。
虽然新袄子穿在身,可曾阿牛却有点焦虑。
这样下去,他还要多久才能攒够去华北的钱?
这些日子,曾阿牛啥也不想,只想着要赚够路费去华北,去八路军那里。可眼下赚到的钱只能勉强糊口,别说去华北了,就是走出重庆都困难。
他现在唯一的慰藉就是看华新日报。
从字里行间去寻找答案。当八路军收复华北30几座县城的消息传来后,他兴奋地一|夜没睡着。
一张报纸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幻想起了在红党治下的生活。
那儿的人民应该不会随意被当官的打吧?
由于有了心,他对红党的了解也是越来越多。
今日他像往常那样,拿报纸出来看。
此刻已是上午十点,正是最清闲的时候。他拿着报纸,自己坐在了小四方桌前,反复翻看着报纸时,有人坐了下来,“老板,来碗豆花,多加点辣子。”
“嗳,好勒,好勒。”
曾阿牛放下报纸,忙起身去舀豆花。
当他把豆花端到桌上时,却见那男人正在看自己的报纸。
他生怕男人弄花了他的报纸,忙道:“您的豆花来了,这报纸我先收起哈。”
男人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
“喜欢看华新日报的报纸?”
“您,您怎么知道?”
“这报纸上圈了这么多字,一看就是反复看的。”男人顿了顿又道:“对这报纸上的事感兴趣?”
曾阿牛点点头后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忙摇头,“八路军打胜仗我欢喜,所以就反复看。我家里人都被鬼子炸死了,谁打死了小鬼子我就爱看,总觉得这样,亲人的仇就报了。”
“嗯,八路军这几月的大捷是鼓舞人心。”男人道:“看着提气。而且,红党强调这是军民一心的结果,看着心里就舒服啊。咱们老百姓的付出,也都看眼里了。这抗战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华夏民族每一个人的事。”
“您……您也觉得军民一心是对的吗?”
曾阿牛心里一动,“我看见这华新日报上一直强调人民的力量,我们这些人真有力量吗?”
“当然。”男人道:“没有人民哪来的国家?我们当然有力量。”
曾阿牛的眼亮了,忙拱手,“先生,您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您能给我说说这报纸上到底啥意思吗?”
男人笑了笑,道:“我也不懂哦。只知道多看,多听,多对比,然后就有答案了。”说罢,也不多言,只埋头吃起了豆花。
曾阿牛觉得眼前普普通通的男人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下意识道:“先生,您,您是不是延城那边的?”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哪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国家想进步,是需要人民的力量的。”
人民的力量……
曾阿牛呆愣在原地。
转眼间,他似明白了什么,便又舀了一碗豆浆递到男人跟前,“那……那我要怎么找到力量?”
男人把豆浆推回去,道:“等太阳升起的时候,走到阳光下,就找到力量了。”
豆花已经吃完了,男人放下钱,道:“老板,抗日还不知需要多久,咱们要先强健自己的体魄啊。”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曾阿牛站在原地久久。
强健自己的体魄?
他看了下四周,又看到之前那个被撞死人的地方。
是了,不强大自己,还谈什么力量?
他转身收拾了铺子,把门板移动关上后,便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华新日报社,那里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要沐浴到阳光下,得先自己主动走出阴影。
冬日的山城水汽氤氲,时不时飘来的小雨让寒冷浸润到了身体的每一处。
曾阿牛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走去。这一刻,他觉得水汽的浸润都阻拦不了自己想要答案的心。
他想,就算去不了延城,去不了华北,他也得找到一个答案。他已经没亲人了,没牵挂了,但是他也不想像那个路人那样死去。
或者说,他现在情愿明明白白地死去,也不愿意这样糊里糊涂地活了。
他想知道,那个被果府描述成魔鬼一般的红党为什么能说出人民力量四个字来?他们永远强调人民,为什么会被果府描述成那个样子?
这些问题没人能解答,但曾阿牛知道,只要自己去了华新日报,他可能就有答案了。
陈旧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他的脚印,雨下得大了。
当他来到华新日报社门口,鼓起勇气走进去后,他发现一切都变了……
雨停了,太阳升起。
这个日子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等曾阿牛从华新日报社走出来后,他如往常一样,继续做着豆腐,日升出摊,日落收摊,看着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常来捧场的顾客依旧,往来的路人匆忙如前,世人眼里的豆腐摊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但曾阿牛知道,他变了。
“精美的瓷器是人民创造的,辉煌的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人民创造了一切,人民能创造一切,这就是人民的力量。”
没有赶他出去,没有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只是请他坐下,给他看了一篇红党大首长的文章。
那个下午冷雨敲窗,寒风刺骨。
但曾阿牛不觉得冷。因为,这个回答,可以驱散一切黑暗与寒冷。他死在了那个下午,但又在那个下午重生,迎着山城的寒风细雨,与昨日的自己彻底告别。
八路军连月来的大捷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这个国家民众的思想。
很多人开始不再信果府的鬼话。
如果八路军像果府形容地那样,又怎么能获得华北民众的心?几十万民众上场运输,那要何等地亲民才能做到?
黄山官邸里的常凯申焦虑不安。
八路军胜利得越多,他越难安寝。本因日记被揭发而得的心病这下更严重了。
他撑着病体起来,又把戴筱厉喊了过来,冷声问道:“这么久了,红党那边怎么回事?!你查出什么东西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