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大明的海外运输船,说它有二百余,近三百艘还是有的。
而按照一艘船,可以载二百人,到三百人来算,一次就能运输近四万到九万人口。
不过如果考虑到还要附带运输其他的东西,比如说粮食、工具什么...
夜色渐深,钟楼下的灯火却愈发明亮。阿禾的话如一枚石子投入湖心,在朱允?心中荡开层层涟漪。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屋脊,檐角挑着月光,仿佛无数支笔正书写着这个时代的命运。守灯的人??这称呼太轻,又太重。他不是神?,不能点化万民;也不是隐士,可以避世独修。他是皇帝,却偏偏要让皇权退居幕后,把话筒交给那些曾被噤声的百姓。
“守灯也好,燃火也罢。”朱允?缓缓道,“只要这光不灭,总有人会循着它回家。”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一骑飞驰入城,直奔宫门。片刻后,内侍匆匆登楼,递上一封加急密报:云南布政使奏称,腾冲边境发现一支神秘商队,携大量硝石、硫磺欲经缅甸北上,形迹可疑。经查,领队者乃前燕王府旧匠户之后,曾在永乐年间参与火器研制,后流落边陲。更令人震惊的是,其随身携带一部残卷《神机秘要》,竟记载了失传多年的“震天雷”改良配方。
朱允?眉头微蹙。火器之术,向为军国重器。洪武时设神机营,天下无敌;建文初年因惧藩王借兵变乱,一度裁撤;永乐夺位后大兴火器,却严控技术外流。如今此物重现边地,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恐成大患。
“陈文炳何在?”朱允?问。
“已在宫外候旨。”
“召他进来。”
不多时,陈文炳披着风雪而至,须发沾霜。他接过密报细看,脸色愈显凝重。“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那《神机秘要》若是真本,其中所载‘连环炮’与‘子母铳’,威力远超今日军中所用。若被蓄意仿制,十万大军亦难当之。”
朱允?沉默良久,忽而问道:“你可知当年为何朕登基之初便削减军备?”
陈文炳一怔,随即答:“因陛下信仁政胜于刀兵,以为德化可安四海。”
“不错。”朱允?点头,“但我还有一层心思未曾明言??我怕兵权太重,终成篡逆之资。靖难之役,便是藩王握兵而反朝廷。自古以来,多少帝王死于亲信之手?所以我宁可弱军,也要强制度。”
“可如今……”陈文炳低声道,“强敌在外,内忧未平。安南虽通商,然黎氏新主根基不稳;蒙古各部暗中结盟,屡犯辽东;倭寇重起于浙闽沿海,烧杀劫掠。若无利器以御外侮,新政未稳,先遭倾覆。”
朱允?踱步至栏边,俯瞰京城。万家灯火中,有读书声,有织布声,有婴儿啼哭声。这是三十年逃亡生涯中最奢侈的梦想??一个百姓能安心入睡的夜晚。
“那就换一种方式造武器。”他忽然转身,“不靠密令,不靠酷刑,不靠垄断。我们要光明正大地研习火器,堂堂正正地保卫疆土。”
陈文炳愕然:“陛下是说……公开火器之学?”
“正是。”朱允?目光如炬,“设立‘军工实学院’,选址凤阳。凡有志者皆可报考,不论出身。课程不限于制造,更要讲授战争伦理、民生利害、国际法度。我要让天下人明白,火器不是杀人的工具,而是护国的盾牌。谁掌握知识,谁就该承担责任。”
陈文炳久久无言,终是长揖到底:“陛下胸襟,超越古今帝王。臣愿即刻拟旨,召集天下工匠、学者共议此事。”
三日后,诏书颁行天下。凤阳城外荒废多年的军械坊原址上,竖起第一根梁柱。朱允?亲题院名:“明理工坊”。门前立碑,刻字曰:“技以载道,器为民用。”
消息传出,四方响应。苏州织机匠人携图纸来投,说愿将纺织机械原理用于弹道测算;泉州航海世家献上海图与风向记录,供远程射击校准;就连大理寺老狱卒也送来祖传验伤笔记,请求纳入“战地救护”课程。最令人意外者,竟是那位曾揭发粮贪的农夫李大根,带着几个村童徒步千里而来,只因听说“皇上要教穷人做铁炮”。
“俺不懂字,但俺知道火药咋配才不炸膛。”李大根跪在地上,双手捧出一本用烟熏纸写的《土雷手册》,上面画满歪斜图形,“这是我爹传下来的,他在燕王打南京那年,给官军埋过地雷。”
朱允?亲自扶起他,将手册交予工坊总教习。“从今日起,你便是‘民间技师’,俸禄等同七品官。”
一时之间,“明理工坊”成为新政象征。有人笑称:“从前造枪要砍头,如今教炮还给钱。”更有诗云:“昔日秘术藏金匮,今朝学堂授布衣。”
然而风波未止。
九月初九,重阳节。议政院首次召开“国防听证会”,六百议员齐聚圆形大殿,就是否批准《火器研发预算案》展开辩论。支持者认为强国必先强军,反对者则忧心技术失控,酿成内乱。
一位来自江西的老儒起身痛陈:“火器一出,血流漂杵!昔年秦始皇铸剑坑儒,今陛下开坊授炮,岂非异曲同工?民心向善,何须恃此凶器?”
话音未落,一名年轻女议员站起反驳。她是三人之一的女性代表,名叫沈清澜,原为杭州丝行账房,精通算术与物流调度。她声音清亮:“先生可知去年浙江海防因无炮台,致倭船深入内陆,焚毁村庄十七座,妇孺被掳三百余人?若早有一门震天雷守港,何至于此?仁政不在空谈慈悲,而在切实护民!”
全场寂静。
她继续道:“我并非好战之人。但我见过母亲抱着烧焦的孩子哭嚎整夜,见过父亲卖女偿税以供军饷。真正的暴政,从来不是武器本身,而是掌权者不肯承担责任。我们既然选择了议政之路,就要敢于面对残酷现实??和平,需要用力量来捍卫。”
掌声如潮。
最终投票结果:赞成五百一十三票,反对八十九票,弃权十八票。预算案通过。
当夜,朱允?召沈清澜入宫。少女略显拘谨,双手紧攥袖口。
“你今日之言,甚合朕心。”朱允?温和道,“可你不怕被人骂作‘好战妖女’?”
沈清澜抬头,目光清澈:“陛下让我参政,便是信我能说出真相。我不怕骂名,只怕沉默。沉默才是对百姓最大的背叛。”
朱允?动容,当即下诏,任命她为“军需监察使”,监督火器经费使用,确保每一分银子都用于实处。
与此同时,葡萄牙使节带来新消息:欧洲诸国已开始组建远洋舰队,争夺海上霸权。其旗舰装备重型舷炮,射程可达两里之外。若大明不加快海军建设,未来贸易航线恐将受制于人。
朱允?立即下令扩建福建船厂,引进西洋造船工艺,并派遣苏婉儿之妹苏柔率青年学子赴葡国学习航海医学与舰载火炮维护技术。临行前,他对送行人群说道:“闭关自守的时代过去了。我们要学会在风暴中航行,而不是躲在岸边祈祷风平浪静。”
冬至前后,第一批“国民火炮”试射成功。由明理工坊设计,采用标准化零件,可在野外快速组装拆卸。测试当日,朱允?亲临校场。随着一声巨响,炮弹划破长空,在十里外山壁炸出深坑。
围观百姓先是惊惧后退,继而爆发出欢呼。
“这不是杀人之器,”朱允?站在高台上宣布,“这是和平之盾。从此以后,任何企图践踏我疆土者,都将面对千千万万双掌握技术的手。”
庆典结束后,阿禾悄悄问他:“皇上爷爷,您真的不怕这些炮有一天掉转方向,对着自己吗?”
朱允?笑了:“怕。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看着敌人一步步逼近家园。我把火器交给人民,就像我把选举权交出去一样??信任,是最难的治国之道。但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就不配做这个时代的开创者。”
腊月初八,寺庙施粥日。朱允?换上素袍,亲自到城南济民棚发放米汤。一位盲眼老妇颤巍巍接过碗,忽然拉住他的手:“这手……年轻时也拿过锄头吧?”
朱允?一愣:“老人家怎知?”
“我在乡下活了八十岁,认得出茧子。”老妇咧嘴一笑,“当官的若没种过地,手不会这么糙。”
众人哄笑,气氛顿时轻松。
朱允?却认真道:“我不仅种过地,还在破庙里啃过树皮。那时我想,若有朝一日重回皇位,绝不让任何一个百姓饿着肚子过年。”
老妇点点头:“那你现在做到了吗?”
“不敢说做到,只能说一直在走这条路。”
回到宫中,陆明远送来一份整理完毕的《壬午殉难录》。全书共十二卷,收录忠臣义士三千七百二十一人,每人附生平事迹、家属现状及平反追赠情况。最后一页,赫然是方孝孺的绝笔诗:“忠魂不随烟焰灭,碧血长共山河青。”
朱允?摩挲着纸页,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他命人在真理祠侧新建一座图书馆,命名为“存真阁”。馆内不分贵贱,凡民间私藏史料、族谱、日记,皆可入藏并获奖励。短短一月,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手稿逾万件。其中有贵州苗民口述史,记录燕军屠寨经过;有广东?家人渔歌集,暗藏逃亡建文帝踪迹线索;甚至还有宫女回忆录,揭露永乐后宫逼供酷刑。
历史的缝隙,正在一点点被填补。
春雷初响之时,第一位海外游学归来学子带回惊人见闻:印度洋上已有欧洲商船悬挂国旗进行殖民掠夺,当地土王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苏柔回信称,葡国医生已发明牛痘接种术,可预防天花,愿引种回国。
朱允?当即批复:“速设‘防疫研究所’,由苏婉儿主持。牛痘之术,务必普及至边疆每一村落。”
与此同时,安南新主遣使献上改良版象阵战术图,并请求联姻结盟。朱允?婉拒婚事,但同意建立联合巡逻舰队,共护南海航道安全。
三月廿七,议政院通过《科技促进法》,规定国家每年拨款不低于财政收入百分之三用于科研创新,重点领域包括农业、医疗、交通、军事与天文观测。法案通过那一刻,全场起立鼓掌,持续整整一刻钟。
唯有朱允?神色平静。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四月初五,锦衣卫密报:有宗室子弟勾结江湖术士,散布谣言,称“老皇帝乃借尸还魂,真建文早已死去”,并伪造所谓“遗骨鉴定”,蛊惑人心。
太子朱文奎怒不可遏,主张严惩首恶,株连九族。
朱允?却摇头:“杀一人易,灭一念难。他们之所以敢造谣,是因为仍有百姓怀疑真相。我们要做的,不是封口,而是证明。”
于是,他下诏举行“皇家公开日”,邀请百官、议员、外国使节及平民代表入宫参观。他当众展示当年逃亡时所穿龙袍残片、流亡期间亲笔日记、以及由西洋医师用最新骨龄检测法确认的生理年龄报告。最后,他请出几位童年旧仆,讲述自己幼时癖好、胎记位置、诵读习惯,一一吻合。
谣言不攻自破。
五月十五,儿童节(新政所设节日)。朱允?来到新办的“国民小学”,听孩子们朗读课文。课本由《真话集》改编而成,图文并茂,语言浅白。其中一课写道:
>“从前有个皇帝丢了江山,三十年后回来。他没有报复,而是建了学堂,修了法律,让每个人都能说话。有人说他是圣人,有人说他是傻子。但他只是想告诉世人:权力不该用来压迫,而该用来点亮更多的灯。”
一个小男孩举手问:“老师,那个皇帝现在还活着吗?”
老师微笑:“你们抬头看窗外。”
孩子们齐刷刷转头,只见远处钟楼上,一道苍老身影正伫立风中,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
“那是我们的守灯人。”老师轻声说。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金陵城。朱允?点燃灯芯,火焰跳跃,映红了半边天空。
他知道,这场变革不会在他lifetime完成。制度会动摇,人心会反复,历史仍会被涂抹。但他已种下一颗种子??名为“真实”的种子。
只要有人愿意相信,愿意行动,愿意传递,这盏灯,就不会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