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护
老街的尽头有一栋红砖老房,墙上爬满了常青藤,院子里总是传来断断续续的犬吠。邻居家的孩子们叫它“鬼屋”,但莉莉不这么认为。十岁那年夏天,她第一次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看见了趴在橡树下的那条狗。
它瘦得能数清肋骨,左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棕色的毛发打结严重,沾满草屑。最让人心惊的是它那双眼睛——浑浊的蓝色,像是蒙了雾的玻璃珠。
“别怕,”莉莉轻声说,从书包里拿出中午留下的火腿三明治,掰了一半,轻轻抛过去,“我叫莉莉。”
狗警惕地嗅了嗅空气,然后缓慢地挪动身体,一口吞下了面包。它吃得很急,呛得咳嗽起来,却仍眼巴巴地望着莉莉手中的另一半。
从那天起,莉莉每天放学都会来看它。她给它取名“老船长”,因为它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经历过暴风雨的老水手。一个月后,老船长终于允许莉莉抚摸它的头顶。它的毛发粗糙扎手,头顶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它以前肯定有过主人,”莉莉对妈妈说,“它懂得握手,还会在固定的地方上厕所。”
妈妈叹了口气:“那条狗太老了,莉莉。动物收容所说它至少有十五岁,没人会领养这么老的狗。”
莉莉不管,她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狗粮和驱虫药,央求爸爸帮忙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狗窝。老船长似乎感激这份善意,每当莉莉到来,它总会挣扎着站起来,尾巴缓慢地摇摆。
十月的一个雨天,莉莉发现老船长异常焦躁。它不停地绕着橡树转圈,对着树根处又刨又嗅,然后抬头看看莉莉,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怎么了,老船长?”
狗用鼻子坚定地指向它刨挖的地方。莉莉回家拿来小铲子,在雨中挖了半小时,铲尖终于碰到了什么硬物。是一个生锈的铁盒。
盒子里有一本被塑料布包裹的日记、一枚褪色的海军徽章,和一沓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水手搂着他的狗,站在一艘渔船前。那条狗眼神锐利,耳朵竖立,正是年轻时的老船长。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没人会照顾布鲁诺,我只能把它带回老房子。它和我一起出海十年,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有好心人找到它,请替我照顾它。它最喜欢被人挠耳根,害怕雷声,周日早上要吃个鸡蛋...——陈海生,2003年3月”
莉莉捧着日记,眼泪混着雨水流下。老船长——布鲁诺,轻轻走近,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仿佛在安慰。
从那天起,莉莉更加细心地照顾布鲁诺。她按照日记里的提示,每周日给它煮鸡蛋,雷雨天抱着它直到风暴过去。布鲁诺的状态似乎好了些,有时甚至会小跑着迎接莉莉。
但十一月的寒流来得猛烈。一天早晨,莉莉发现布鲁诺躺在狗窝里,呼吸微弱。它勉强抬起头,舔了舔莉莉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兽医说它是自然老去,没有痛苦。莉莉和父母把布鲁诺葬在了橡树下,和它主人的遗物一起。他们在树干上钉了块小木牌,上面写着:“这里安息着忠诚的布鲁诺,它终于和主人重逢。”
第二年春天,橡树下长出了一片从未见过的蓝色小花,形状像船锚。邻居们说,每当风吹过,那里总会传来隐约的铃铛声,像是远航的船只在告别。
莉莉知道,老船长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守护,和它的水手一起,驶向了永恒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