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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低温烫伤

    绍绪七年,八月初三日,盛京

    裴世宪回到京城,先去了裴府。裴衡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自己女儿裴世韫嫁到了镇北侯府,不能经常回娘家。小儿子裴世衍尚了公主以后,即便回裴府也是一脸阴沉。而自己的大儿子去年去了开封后,整整过了半年多,才回得家来。裴衡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麽,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世宪看着父亲,想到了他对李云苏母亲的情意,突然有一点共鸣。这种爱而不得,只能默默守护,甚至父亲连守护都不能做,只是默默相看的感觉,裴世宪此刻深有体会。

    只是自己比父亲幸运在,自己还可以一争罢了。父子两人相对而坐,皆默默不语。裴世宪打定主意,不让父亲知道自己和李云苏的半分。而裴衡这一年来多来,也有感觉,自己家中一切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拿捏着。他很想跟儿子说什麽,但是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临到裴世宪要走时,裴衡才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宪儿,若你小弟找你,且引导一二。」

    裴世宪点了点头,虽然分了家,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然后裴世宪去了槐花胡同。

    狗蛋告知,裴世衍来找他多次,他都不在。裴世宪点了点,问狗蛋李义何在?狗蛋把李义在西城的住处告知了裴世宪。

    是日酉时,裴世宪正待出门,裴世衍来了。

    「大哥!」裴世衍见到裴世宪,眼眶中就充盈了泪水。「云苏在哪里?她是不是死了?」

    裴世宪看着他道:「没有。何故此问?」

    「大哥,我真混帐!绍绪三年六月,云苏曾托付我,如果他们家有什麽事,让我一定要找到她。我竟当她只是病后胡语,忘记了!」说着,裴世衍抱住了头。

    裴世宪看着自己的弟弟,掩饰了心中万千情绪,道:「你已尚公主。」

    「大哥,正因为如此,我更痛苦。云苏曾云,她会经历全家灭门,我尚公主,自己身死。我竟毫无作为,我怎堪她如此托付!」

    「那如果此时,你知道她在哪里,你又当如何?」

    「我……」

    「寻她?然后呢?你能护她?」

    裴世衍被自己大哥问地,不只无语,更是无能为力。

    「你可知她的仇人是谁?你尚的公主的父亲,是陛下。你能做什麽?」

    裴世衍猛地捶了一下桌子。突然裴世衍有点回神,急问:「云苏如何离开的教坊司?是不是绍绪五年正月十五那场大火?」

    裴世宪盯着他,缓缓道:「是。」

    「是你所为?」

    裴世宪心中一痛,还是缓缓道:「不是。」

    裴世衍想了一下,仿佛突然想明白般,「袁罡,他是礼部尚书,是他所为?」

    「不是。彼时教坊司名为礼部下属,实归司礼监。」

    「邓修翼?」

    裴世宪缓缓点了点头。

    裴世衍突然笑了出来,道:「她活着就好,她活着就好。」

    「小弟,你现在和公主如何?」

    裴世衍脸上一红,嗫嚅着嘴唇道:「我对她无情,只为怀着对云苏的愧疚,虚与委蛇。」

    裴世宪喝了一口茶,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教裴世衍,教他阴险?教他欺骗?还是教他不择手段?

    「大哥,可有何事,我能尽绵薄之力?」裴世衍问,此时裴世衍已经知道自己的哥哥和邓修翼关联密切了,因他尚主事,邓修翼曾登门数次,每次都是裴世宪送邓修翼出门,如今显然裴世宪是知道李云苏行踪的,但是他不告诉自己。

    裴世宪这时候想起李云苏说过上一世裴世衍尚了公主后,琴瑟和鸣,得了皇帝的器重,道:「你与公主既结为夫妻,当相敬如宾。其馀之事,不要着急。路还很长。」

    裴世衍看着自己的哥哥,体会着这个话,最后点了点头道:「若有驱策,请兄长吩咐。」

    裴世宪道:「至少世韫,你可看顾。」裴衡六品翰林编修,无法对镇北侯形成压力,那长宁公主难道还不能让裴世韫在镇北侯府过的好一点吗?

    「小弟明白!」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裴世韫已经被曾夫人软禁了起来。

    ……

    六月廿八日,裴世韫撞破了曾令荣的丑事后,此后十日曾夫人对裴世韫防备甚严,生怕她出去举告给官府。而裴世韫则像是认命了一般,每日给曾令荣送汤,即便看到他虐待丫鬟,既不惊讶,也不惶恐,总是非常淡然地直接走开。即便丫鬟被虐待致死,裴世韫也只是禀告曾夫人,请曾夫人身边的嬷嬷将人抬出府去藏了。

    以前她还会去曾令荃夫人房中叙话,如今连妯娌之间都不再叙话,仿佛对她来说,只要曾令荣不是折磨她本人,她都可以认下。然后渐渐曾夫人便放松了对裴世韫的警惕,只是依然不允许她和绣帘出府。

    七月十六日,曾达和曾令荃领命去宣化后,府中一时人手减少很多。而由于父亲和长兄都离开盛京去宣化打仗,曾令荣愈发猖狂,平素还是白日趁父亲和兄长去当值后才敢虐婢,如今都已经无所顾及。一时间,府中都没有人敢去曾令荣的书房伺候。

    七月廿九日时,曾令荣要沐浴,而其书房新来的小丫鬟来求裴世韫怜惜,只因曾令荣要她一起共浴。裴世韫不得已,只能一起前去。

    她才踏进月洞门,便听到曾令荣在书房狂叫,「这个贱婢!胆敢跑掉?佐宁,你去把她绑回来。」

    这时,裴世韫进了书房,只见曾令荣全身赤裸坐在浴桶里面,裴世韫脸上一红。曾令荣抬眼看到她,邪魅一笑道:「原来小翠是去求了夫人亲自来伺候为夫呀?当赏!」

    裴世韫站在书房门口,以她受到的闺阁教养,她实在不堪向前。

    曾令荣看着她站在门口不动,一下子怒意便上来了,对着佐宁丶佑安道:「把那个贱婢给我剥光绑了。」

    「少夫人!救命!」小翠立刻哭着向裴世韫跪了下来,一直摇头。

    「住手!」裴世韫拦住了两个小厮。「你们出去,我和小翠在此便可。」

    佐宁丶佑安本非歹毒之人,每每被曾令荣逼着做伤天害理之事,也常常夜不成寐,可无奈自己是镇北侯府的奴仆。一听裴世韫如此说,便舒了一口,赶忙退了出去。

    裴世韫褪了镯子,沉了沉气,一步一步走向曾令荣。只见曾令荣的脸,从怒到喜,随着她越来越近而越来越兴奋。

    裴世韫靠近浴桶时,曾令荣用力一拉,裴世韫竟半个身子跌进桶里,上身浸湿了一半。曾令荣直哈哈大笑。

    此时曾令荣已经在桶中坐了很长时间,桶中水已经凉了,他心存龌龊,便对裴世韫道:「水已凉了,请夫人换水。」说着示意裴世韫自己来摸桶底的铜栓。

    裴世韫忍着满腔的恶心,伸手去探,曾令荣则由她乱摸,还故意弄出水花,弄湿裴世韫的衣襟。好不容易裴世韫在桶底摸到了铜栓,用力一拔,水泄而出。然后她想跳开,却被曾令荣抓住了手,不让她走,让她看着自己。

    水面越来越下,裴世韫只得别开了脸。曾令荣放了她的手,只等水都放完。然后又让裴世韫堵上铜阀口处。裴世韫无法,只能看去。而曾令荣则一直在玩味她那种恶心却克制的表情。

    堵上后,裴世韫便跟着小翠一起出去去倒热水来。

    小翠在木桶中盛上热水,刚想掺上凉水。裴世韫一把拦住了她,她用眼神看向小翠。小翠不解得看着裴世韫,她直在裴世韫眼中看到了一种冷酷的镇定,她的手有力地让小翠无法再掺凉水。

    那一刻,小翠明白了裴世韫要做什麽。小翠含着泪看裴世韫,只见裴世韫坚定地对她点头。小翠一想到这几日来日日受到的折磨和羞辱,抹掉了眼泪,只倒进了少量的凉水。裴世韫伸手去摸,烫而非沸。她点点头,示意小翠抬起。

    于是小翠便抬着这桶水,到了书房中。此时裴世韫不再上前,小翠颤着身子,将水抬起,沿着曾令荣放脚处的桶壁,缓缓倒下。水将将没过曾令荣腿的一半。曾令荣下半身毫无知觉,一点都没感觉到烫,只对裴世韫道:「夫人可要来看看,这水够不够?」

    裴世韫为了稳住曾令荣,只得向前,和小翠错身时,裴世韫对着她眨了眨眼。小翠略一点头。

    裴世韫走到浴桶边上,垂着目,却是看向浴桶中曾令荣的皮肤,只见皮肤慢慢开始红了。曾令荣却似毫无感觉,只看向裴世韫,拉住她的手道:「夫人,你实是好看。救你那日,我便觉你好看,只可惜你怎麽是个木头?你们诗书人家的女儿,都是如此无趣木讷吗?」

    「夫君,非我木讷,而是……」裴世韫突然拿起帕子,按向眼睛,仿佛拭泪,然后想要转身而去。

    曾令荣好不容易有机会拉着裴世韫的手,更不能放她而走,将身子半探桶外,对着她道:「而是如何?」

    「而是成婚当日,夫君便不给人家体面。」裴世韫缓缓道。

    「哈,我能被抬出来和你拜堂,已是体面!」曾令荣道。

    「回门之日,夫君亦未相陪。」

    「父亲道不必前去,我当遵父令。」

    「可妾心下难受。」

    「你嫁到镇北侯府来,衣食无忧,有何难受?只要你日日如此温柔,陪你回裴府走一趟,又有何难?」

    听到此话,裴世韫便知道自己此时应当转身而来,于是含着泪转身看向曾令荣,「夫君说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只要你日日如此伺候为夫。」

    「妾与夫君结为夫妇,自当侍奉。可夫君不能强人为妓子所为。」

    「那也好办,我便叫了妓子前来,夫人与我同看便好。」

    裴世韫心中被曾令荣的鄙陋恶心坏了,但是她此刻还是要装作贤惠的样子,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此时小翠来了,又将一桶水倒入浴桶之中。而倒入之前,裴世韫看着分明,曾令荣无知觉处的皮肤都红肿了起来。不多久桶内水半满,裴世韫忍着一切恶心,帮曾令荣沐浴,她几次三番手探水中,触摸红肿处,如此温柔小意令曾令荣畅快不已。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曾令荣放裴世韫而去,换佐宁佑安来服侍更衣。

    佐宁佑安来给曾令荣更衣时,便发现了他下腿红肿得不似往常,他们以为是今日曾令荣沐浴时间远超往日所致,并未放在心上。为其换上乾净衣裤,抱上了床。

    一个时辰后,一股恶臭传来,曾令荣便知道自己又失禁了。他高喊佑安,佑安进来给曾令荣换裤子时,发现大腿内处有些异样,手法微微顿,仔细观察,然后发现了水泡。正待告知曾令荣,却不想曾令荣以为他作为奴婢,竟然敢窥视自己的身体。同时又为自己日日失禁而恼怒,于是捶打佑安。

    佑安当时正手指在水泡上,被猛一捶打,手指竟将水泡戳破了。于是他更不敢说,生怕再遭曾令荣的责打,只草草帮曾令荣擦拭乾净,换上乾净的裤子而去。

    出得书房门,佐宁便觉察佑安的脸色不对,问道:「佑安,怎麽了?」

    「没事,刚才伺候少爷,惹少爷生气了。」佑安不敢对佐宁说,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少爷这里不如佐宁得体面,有些事情明明是佐宁做的不好,但是挨骂挨打的总是自己,比如这种擦拭脏物的事,少爷总是叫自己。而在书房内伺候少爷笞打丫鬟的事,却总是佐宁在内,自己在门外守着。

    「小心着点!」佐宁训斥了佑安。

    「是!」佑安虽然应着,心里很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