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墙低矮,不懂军略之人,都能看出来对守城一方不利。
边哲却语出惊人,竟称能利用这不利,大破了曹军。
这是丧事当喜事办啊。
「玄龄先生,恕备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刘备惊喜之馀,脸上迅速蒙上一层困惑。
边哲便往亢父西南一指,不紧不慢道:
「适才满伯宁也说了,曹操必会于城西南设主营,以主攻我西缘低矮段城墙。」
「伯宁还说,此间的地势较为低洼,且又离泗水较近。」
「哲观近日天气闷热,这多半是要下大雨的前奏,这大雨一落,泗水水势定然会大涨。」
「玄德公何不事先部署几百人于泗水上,待大雨一降便以烽火为号,令他们趁着水势大涨之际,趁夜将堤坝决开!」
「所谓水往低处流,这滚滚洪流破堤而出,必会冲向西南低洼地带而去,而曹军主营又恰恰安营于此,到时候…」
边哲冷冷一笑,点到为止。
听到这里,堂中众人已是沸腾。
「俺懂了,玄龄先生你这一计,乃是要掘了泗水,水淹曹营?」
「这大水一淹,任凭曹军再精锐凶悍,哪怕是他人人皆是吕布,也要都要变王八羔子?」
边哲描述的已相当详尽,连张飞也顷刻间听明白其中玄机,激动的冲着边哲大叫起来。
边哲呷一口汤茶,笑而不语。
「水淹曹营,岂非不费一兵一卒,毕其功于一役?」
「妙啊,玄龄先生此计当真是精妙绝伦!」
刘备眼眸充血,欣喜到额头青筋突涌,目光兴奋的扫视着城防图,口中啧啧大赞。
一旁,满宠却是倒吸凉气,暗暗瞥向了边哲。
「我只稍稍提了一句,他竟顷刻间想到一计,更将天时地利皆运用其中。」
「此人之智,当真是深不可测,我兖州之中,竟藏有如此奇人…」
满宠微微点头,眼神耐人寻味。
边哲则放下茶碗,提醒道:
「曹操素深谙兵贵神速之道,此刻离亢父应该已不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事不宜迟,玄德公当早做准备才是。」
刘备深以为然,当即便开始安排诸将分头行事。
片刻后,众人各自领命告退。
张飞前脚刚一出门,忽然想到什麽,将伊籍拉在了一旁。
「俺说机吧呀,你跟俺讲讲,适才俺兄长是怎麽收伏那个满伯宁的?」
张飞还记着此事,迫不及待的问道。
伊籍脸上顿时浮现敬意,啧啧慨叹道:
「刘使君的胸襟气量,籍当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当时他亲赴牢中,为那满宠解缚,以诚相待,礼邀其并肩而战,共扶社稷。」
「当时那满宠还心存犹豫,刘使君却不勉强,竟称满宠若不愿,可礼送其出城,去留随意。」
「这话一出,那满宠的犹豫顷刻间荡然无存,当场为刘使君气量折服,就此归降。」
伊籍绘声绘色,描述了刘备招降满宠过程。
说罢,伊籍一脸认真的提醒道:
「翼德将军,籍是表字机伯,非是机吧也,你怎麽也叫错~~」
他的抱怨张飞却置若罔闻,眼珠瞪如铜铃,嘴巴大张,颤巍巍的转头望向了堂中还在与刘备议事的边哲。
「这边玄龄,竟然比我还了解我大哥,简直就是大哥肚子里的蛔虫!」
「子龙当真是给大哥捡回来一个宝啊…」
…
兖州,鄄城。
数万吕军士卒,屯兵于城外,将这座兖州州治,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刘备,竟有如此胆略?」
中军大帐内,那眉如利剑,目若朗星的武将,盯着手中帛书啧啧称奇。
吕布手中所执,乃山阳郡新鲜送到的急报。
书中称驻守沛县的刘备,突然率军奇袭亢父,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轻松攻破城池,斩杀镇将夏侯恩。
这个消息,着实令吕布惊喜万分。
喜的是有人袭取亢父,截断了曹操回师兖州之路,做了他因忌惮鄄城未破粮道不稳而不敢做的事。
惊的是干成这事的,名叫刘备。
当年虎牢关一战,诸侯讨董,他与刘备三兄弟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只不过当时他以为,那三人只是某位诸侯帐下武将,事后便懒得去细究是何来历。
不想时隔多年,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刘备自称汉室后裔,实则乃织席贩履出身,因与公孙瓒曾同窗,为其表奏为平原相。」
「后因陶谦求救,此人便率部南下往救徐州,却并非曹操敌手。」
「曹操后因乏粮退兵后,陶谦似因麾下无人可用,便令此人屯兵沛县,为其守御徐州西大门。」
陈宫如数家珍般,将刘备生平道出。
尔后话锋一转,脸上亦浮现一丝困惑:
「依这刘备生平来看,此人虽略有豪义之风,武略智计却是平平无奇。」
「宫也是甚为诧异,这样一个人,怎会做出奇袭亢父,截断曹操归路的奇谋壮举?」
听得陈宫所言,吕布再次审视手中帛书,眼中奇色更浓。
帐中吕军诸将,随之议论纷起。
「刘备」这个陌生名字,头一次在这帮北地悍将耳边响起。
「先不论这刘备何来如此胆量,宫料他袭取亢父城,必是为救徐州。」
「不过他这意外之举,却正好帮了咱们大忙,帮我们暂时挡住了曹操回师。」
「温侯,这正是我们再攻鄄城的良机呀!」
陈宫语气兴奋,打破了议论。
吕布精神陡然一振。
近日连攻鄄城不下,想着曹操回师在即,他本已欲撤鄄城之围,退回濮阳休整士卒,做好跟曹操打持久战的准备。
半路杀出的这个刘备,却令兖州战局骤然一变。
曹操被堵在亢父过不来,他不就能继续从容攻打鄄县了麽。
「公台言之有理,此正天助吾也!」
吕布拍案而起,眼神兴奋,拂手喝道:
「将曹操被截断归路的消息,即刻散播出去,提振我军士气,挫动城中曹军坚守之志。」
「全军昼夜不停,给我继续猛攻鄄县。」
诸将振奋。
陈宫却反倒冷静一来,眼珠微微一转,却道:
「刘备虽偷袭亢父得手,不过其将略到底平平,麾下徐州兵亦远不及曹操青州兵精锐。」
「宫担心,光凭他一己之力,未必能守得住亢父,抵挡住曹操多久。」
「宫以为,温侯不妨分一支兵马南下,以为刘备壮声势,助其坚守住亢父。」
这一席话,令吕布脸上的兴奋,骤然冷却三分。
「公台言之有理,若是这个刘备能凭一己之力守得住亢父,当初其救徐州时,又怎会为曹操所败?」
吕布微微点头,嘴角钩起一抹轻屑,遂喝道:
「文远,吾命你率三千兵马南下,往亢父相助那刘备。」
「记得,先不要急着出手,尽量保存实力,让刘备去消耗曹操。」
「待他形势吃紧,有守不住的迹象时,你再入城助战。」
帐前那国字脸武将,慨然领命。
吕布重新拿起那道帛书,目光落在了「刘备」二字上,眼神中掠过些许欣赏之意。
「这个刘备倒也有些本事,又是一个北地人,吾倒是可将他招揽至麾下。」
「将来吾吃下兖州后,正好借他之力自沛县南下,趁势将徐州也收入囊中…」
吕布喃喃自语,嘴角悄然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