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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没入贱籍

    “乐氏之罪,依律当严惩。然,太后念其寿宴有功,心慈,不欲见其过于酷烈。不若……折中处置。”

    邓尚书眼神微闪:“陛下圣意是?”

    “免其死罪。”昭帝不疾不徐,“革去一切封赏可能,削其原罪奴籍,改入——贱籍。”

    贱籍。

    那两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一旦套上,世代为贱,永无翻身之日。

    邓尚书心中飞快盘算。

    处死乐阑珊固然痛快,但太后干预,皇帝明显有意保全其性命。

    若强行要求处死,恐与太后乃至皇帝心生芥蒂。

    这两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一旦套上,世代为贱,永无翻身之日。不能读书,不能科举,不能与良民通婚,从事最低贱的营生,生死如同草芥。

    更重要的是,贱籍之人,根本没有资格提请翻案,没有资格谈论“清白”。护国公府的冤屈,将随着她乐阑珊堕入贱籍,被彻底钉死在“罪有应得”的耻辱柱上。

    邓尚书心中飞快盘算。处死乐阑珊固然痛快,但太后干预,皇帝明显有意保全其性命。若强行要求处死,恐与太后乃至皇帝心生芥蒂。

    而让其入贱籍……虽未死,却比死更令人绝望。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贱籍女子,再也不可能对馨儿构成任何威胁,更别提为护国公府翻案了。

    这等于彻底断绝了乐阑珊和他乐家所有的未来和希望。

    太后寿宴后,邓尚书最挂心的,是护国公案是否会被翻案。至于一个罪奴、弱女子的命,他并不稀罕。

    “陛下圣明!”邓尚书几乎是立刻躬身,语气转为“由衷”的钦佩,“如此既全了太后仁德之心,又维护了国法纲纪之严。贱籍之罚,令其生受其苦,永世赎罪,实乃两全之策。”

    他心中冷笑,乐阑珊,你就活着吧,活着感受比死更漫长的折磨与卑微!

    昭帝看着邓尚书迅速转变的态度,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他点了点头:“既如此,便拟旨吧。乐阑珊谋害平王侧妃,本应重处,念太后求情,寿宴有功,特赦死罪,削籍没入贱籍,具体服役之所和入籍日……”

    他略一沉吟,“待定。”

    “陛下,”邓尚书急道,“此等毒妇,留在京城恐生事端,亦恐太后见之伤怀。不若发配至边远苦寒之地,或充入最苦最贱的官奴营中,方显惩戒之意。”

    昭帝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只道:“朕知道了。北凉边境近来又有异动,军报繁杂,此事容后再议。邓卿先退下吧。”

    将乐阑珊的最终处置,与北凉军务挂钩,暂时搁置。

    这既是帝王心术的拖延,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此事,朕自有考量,不必步步紧逼。

    邓尚书虽有不甘,但皇帝已给出“贱籍”的底线,且未立刻决定发配去处,也算达到了主要目的。他识趣地行礼告退。

    旨意虽未正式下达,但“乐阑珊免死,改入贱籍”的风声,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宫廷内外。

    天牢深处,乐阑珊的高烧在太医悄悄奉太后命送来的药物下,渐渐退去。神智清醒时,听到的便是这比死刑更残酷的判决。

    贱籍……

    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绝望的表情都显得寡淡。

    只是那双曾经璀璨如星子、后来沉寂如死水的眼眸,此刻变得空空荡荡,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火、所有的希望,都被这两个字吸得干干净净。

    三年罪奴,她忍辱偷生,心底始终存着一簇为家族昭雪的火苗。

    可贱籍……那是永世的沉沦,连“冤屈”二字都不再配提起。

    她乐阑珊的名字,将彻底与“卑贱”、“恶毒”捆绑,写入最不堪的册籍。

    原来,这就是他们为她选好的路。不死,却要她活着承受比死亡更甚的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秋辞。

    他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看她,因为王爷命令他“看管”重犯。

    秋辞提着食盒进来,默默摆好几样清淡却精致的饭食,与牢中馊臭的饮食截然不同。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眼神空洞的脸,胸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难当。

    “乐姑娘,吃点东西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乐阑珊缓缓看了一眼食篮,微微一笑:“秋副将,是来给我这个即将堕入贱籍的毒妇送行的吗?”

    “你不是毒妇!”秋辞猛地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我知道不是你!乐姑娘,你……你绝不会做那种事!我相信你!”

    乐阑珊微微怔了一下,茫然的眼里泛起一丝极淡的波澜,像是死水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但很快又归于沉寂。“是不是,还有什么分别?旨意一下,我就是贱籍了。秋副将,以后唤我乐氏即可,‘姑娘’二字,我担不起。”

    秋辞心如刀割。他忽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乐阑珊愣住了。

    “乐姑娘,”秋辞抬起头,一向刚毅沉稳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挣扎、痛苦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有件事,秋辞藏在心里三年,今日……今日若再不说,恐怕再无机会。”

    乐阑珊静静地看着他。

    “三年前,平王府门前……那个雪夜,”秋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奉命……奉命将您强行拉走的侍卫里……有我。”

    乐阑珊仿佛没有听到,毫不动容。

    “王爷当时……当时在气头上,下令不许您进门。我们……我们是听令行事。”

    秋辞艰难地叙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您挣扎时摔倒,腿被铜丝划伤……我……我当时就在旁边。我看见了……看见血流出来,很多……我想去扶您,可军令如山……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着赤红:“那之后,您的腿伤一直不好,落下了病根……我知道。这三年,每次看到您走路时的样子,我……我心里就像被刀子一遍遍割着。乐姑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乐阑珊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碎裂。

    原来,那一夜的狼狈与惨痛,旁观者和执行者中,有他。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