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皇兄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瑞王只觉得胸中郁结着一团闷气,无处发泄。回到王府,他抬眼便瞧见王妃潘子玥一身端庄打扮,似乎正准备出门。
“皇后娘娘宣妾身入宫觐见。”潘子玥低眉顺眼地禀告道。
瑞王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最近进宫的次数,似乎有些过于频繁了。”
潘子玥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得一个激灵,身子微微发颤,本能地向后退了小半步。她不明白自己又在何时惹恼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夫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敢出声。
“皇后娘娘身为长嫂,又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潘子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咱们做弟妹的,理应时常去请安问好,以示敬重。”
瑞王满腔的怒火正愁无处宣泄,本想借机训斥这个性情软弱的妻子一番。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一事,硬生生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
他语气温和地说:“子玥所言极是,你且去吧,正好有件事,你顺道也向皇后提一提。”
潘子玥见丈夫的脸色阴转晴,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欠身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最近外头有些风言风语,”瑞王刻意压低了声音,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是皇兄和皇嫂怠慢了苏华太后。那些流言,把皇兄皇嫂说得大逆不道,指责他们苛待先帝的遗孀,还说他们不敬长辈,目无纲常,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去劝劝皇嫂,让她平日里对苏华太后多加照拂,也好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免得他们胡说八道,坏了皇家的名声。”
难得丈夫有事相托,潘子玥自然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应允,再三保证定会将话带到。
这可是她头一回替丈夫办事,为了不辱使命,潘子玥见到清漪后,便使出浑身解数,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潘子玥哪里知晓瑞王和韩苏柔之间的那些陈年旧事,可清漪却心如明镜。听了潘子玥转述的那些话,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断裂。
还说什么流言?清漪冷笑一声,她压根儿就不信外面会有这种传言!
想当年,韩苏柔独得圣宠,引得太下为她神魂颠倒,甚至不惜违背宫规,数次逾越礼法。那时,韩苏柔可是人人喊打的红颜祸水,妖媚惑主的狐狸精,如今这风向变得也太快了,怎么会有人替她说话?
即便外面真有这样的传言,紫莲、婉柔这些贴身伺候的宫女,也早就该来向她禀报了,怎么会等到瑞王来说?潘子玥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清漪却是一清二楚。
清漪心中冷哼,瑞王对那位倾国倾城的京城第一美人用情至深,她可是早就看出来了。如今他又巴巴地替韩苏柔说话,再回想起瑞王近来种种反常的举动,还有他对自己的那些无名火……
说什么要推翻先帝定下的规矩,还说什么不能欺负弱小……清漪心中一阵烦闷,她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瑞王这分明就是在拐着弯地指责她,说她不听先帝的临终遗言,对长宁宫里的那位苏华太后不够恭敬。
至于那些所谓的流言,八成是瑞王自己胡编乱造的,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逼她看在皇家颜面的份上,对长宁宫的那位多加照应罢了。
见潘子玥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应,清漪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地说道:“嗯,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意的。”
打发走了潘子玥,清漪立刻命人取来近期的宫廷出入登记簿。
她倒要好好查查,瑞王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清漪一页页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看到“瑞王,五月初一,永宁殿请安”这一行字时,清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
“啪”的一声,清漪猛地合上账本,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瑞王,真是‘情深义重’啊!”
瑞王对旧情人念念不忘,这是明摆着的事。
如果只是他单相思,那倒也罢了。可关键是,前些日子韩苏柔还对皇下动过心思……那个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既然在皇下那里碰了壁,难保她不会把主意打到瑞王这个老相好身上……清漪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瑞王那个人,向来没什么心眼,又容易心软。这两人要是搅和到一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有损皇家体面的丑事来!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绝不能让他们再见面。
清漪心思一转,立刻唤来心腹杭嬷嬷,附在她耳边低声吩咐起来。
光阴荏苒,转眼便到了五月十五。
这日,瑞王又一次来到长宁宫请安。
韩苏柔见到他,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她亲手为瑞王斟了一杯茶,然后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
瑞王接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着。
殿内的陈设依旧简朴素雅,韩苏柔身上的衣着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朴素。
瑞王看着,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皇后近来……待你可还安好?”瑞王放下茶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是老样子。”韩苏柔垂眸,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瑞王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来上次托王妃捎去的话,皇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这个女人,当真是油盐不进?
韩苏柔抬起头,看着瑞王,轻声道:“王爷的好意,柔儿心领了。只是柔儿早就说过,没用的。帝后对柔儿成见颇深,无论怎么劝说,他们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她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目光落在枝头那几只欢快跳跃的鸟儿身上。
“只要还在这深宫之中,柔儿便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像这鸟儿一样,拥有一双翅膀,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飞出这皇宫,回到我爹娘身边,回到我的家人身边……”
韩苏柔收回视线,缓缓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只是,这辈子,我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对我而言,或许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才能让我真正离开这囚笼一般的宫墙。”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瑞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忍不住出声安慰:“别说这种丧气话,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千万别想不开。